那声“出来”像是一道冰冷的锁链，瞬间箍紧了沈哲的心脏。
逃？不可能的。那些黑衣骑士锐利的目光和手中微微出鞘的兵刃，明确告知他任何轻举妄动都是自杀。
系统的警报仍在脑中尖锐回响，界面上的乱码疯狂跳动，像是一个濒临崩溃的程序。
【…*%#错误！…连接中断…尝试重新校准…失败…目标能级过高…超出观测范围#@…】
沈哲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恐惧。作为程序员，他习惯了与逻辑和代码打交道，哪怕这逻辑再荒谬。现在，情况很明确：外面那个男人是极度危险的存在，连他身上的“外星病毒”（系统）都感到害怕。但同时，这似乎也是一线生机——系统暂时“失灵”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用最快的速度分析现状：
对方是古代军事贵族，拥有生杀大权。
自己身份不明，出现在战场边缘，极度可疑。
唯一的价值，可能是对方对“异常”的好奇心。
必须活下去，至少活过这24小时新手任务。
他慢慢从岩石后站起身，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动作尽可能放缓，避免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举动。
泥泞沾满了他那身不合时节的粗布衣服（显然是系统准备的），让他看起来更加狼狈不堪。脸上大概也蹭满了泥点，唯有那双属于现代人的、带着惊惧却依旧灵动的眼睛，与周遭的死寂格格不入。
黑衣骑士们立刻策马上前，呈半圆形将他围住，冰冷的长矛刃尖对准了他，肃杀之气几乎凝成实质。
沈哲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那个玄甲男人——萧彻，驱马缓缓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那目光如同实质，一寸寸刮过沈哲的皮肤，冰冷、探究，仿佛不是在打量一个人，而是在评估一件奇怪的物品。
“身份。”萧彻开口，言简意赅，不容任何废话。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沈哲喉咙发干，大脑飞速运转。撒谎？编造一个完美的古代身份？在这样一个明显多疑且精明的人面前，漏洞百出的谎言只会死得更快。
他选择了一种更取巧的方式——部分坦白，但用对方能理解的方式包装。
“回…回大人，”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恭敬却不至于颤抖得太厉害，同时悄悄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小人是…是南方逃难来的，家乡遭了灾，一路流浪，不小心迷路到了这里…刚才听到马蹄声，害怕极了，才躲起来的…”
他刻意模糊了籍贯和灾祸类型，这是古代流民常见的状态，难以查证，也符合他此刻的形象。
萧彻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依旧冰冷地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语中的真伪。
【系统重启中…1%…2%…环境干扰持续…连接不稳定…】
系统的加载条慢得令人窒息，而且依旧断断续续。沈哲注意到，当萧彻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时，脑海中的乱码似乎更剧烈了一些。
这个男人，本身就是一个强大的干扰源！
就在这时，旁边一名骑士小头目低声禀报：“主公，此人出现得蹊跷。看服饰像是胤人，但口音古怪，吐字方式也…颇为不同。”他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在死寂的环境下，沈哲听得一清二楚。
糟了！语言包！系统只给了基础语言包，他的发音和用词习惯肯定和本地人有细微差别！普通人或许听不出，但这些精锐绝对能察觉异常！
萧彻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搜。”他吐出另一个单字。
两名骑士立刻下马，毫不客气地将沈哲从头到脚搜了一遍。除了那身破烂衣服和满身泥污，自然一无所获。他们甚至捏开沈哲的嘴看了看，又检查了他的手指——没有藏毒，也没有长期握持兵器或劳作的厚茧。
这具身体干净得不像话，根本不像一个流浪的难民。
气氛更加凝滞。骑士们看他的眼神更加怀疑，仿佛在看一个精心伪装的细作。
沈哲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知道，下一个命令很可能就是“杀”或“带回去严刑拷问”。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展现出一点价值！
就在萧彻似乎失去耐心，目光微冷准备下令的瞬间，沈哲猛地抬头，急中生智喊道：“大人！小人…小人会算数！算得很快！还会记账！或许…或许对大人有用！”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符合这具“白板”身体、又能立刻验证的技能。一个流民会识字算数虽然少见，但并非绝无可能，总比完全无法解释来历要强。
萧彻即将挥下的手微微一顿。
他再次看向沈哲，那探究的目光中终于多了一丝别的情绪——一丝极淡的、仿佛看到蚂蚁突然抬起一片树叶般的…兴味。
“算数？”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是！是！”沈哲连忙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人可以考考小人！”
萧彻沉默了片刻，周围只剩下风声和战马偶尔的响鼻声。那沉默几乎要将沈哲的神经压垮。
终于，他淡淡开口，对身旁的骑士头目道：“墨羽，给他题。”
名为墨羽的骑士头领愣了一下，随即恭敬应道：“是！”
他略一思索，语速极快地报出一串数字：“三百七十五石粮，每石折银二两七钱，共计几何？”
这是一道涉及乘法的古代账目题，数字不小，对心算能力有一定要求。
所有骑士的目光都集中在沈哲身上。
沈哲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现代基础教育体系和长期的逻辑训练让他对数字极其敏感。
“三百七十五乘以二点七…”他下意识地用现代数学思维心算，“等于一千零一十二点五两。”
但他立刻意识到不能直接说小数点，马上改口道：“共计一千零一十二两五钱！”
语速快且清晰，答案准确无误。
墨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下意识地看向萧彻。
萧彻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眸中的兴味似乎浓了一点点。他仿佛看到了一件稍微有趣点的玩具。
【系统重启完成度15%…基础功能部分恢复…警告…高强度干扰持续…建议宿主远离目标…】
系统的提示音依旧烦人，但沈哲此刻顾不上它了。
“带回去。”萧彻终于做出了决定，语气不容置疑，“看起来，本王的军需营，正缺一个能快速算账的。”
他不再看沈哲，仿佛只是随手捡了一件东西。调转马头，玄色大氅在空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两名骑士上前，毫不客气地将沈哲双手反剪捆住，绳子勒进皮肉，疼得他龇牙咧嘴。他被粗暴地扔到一匹备用战马的背上，脸贴着冰冷粗糙的马鞍。
马队开始移动，朝着与官道相反的方向，向着那片黑沉沉的森林深处行去。
颠簸中，沈哲的心跳稍缓，却又沉入另一种茫然。
活下来了…暂时。
但他被一个连系统都惧怕的“异常反派”带走了。
前途未卜，吉凶难测。
而脑海中，那该死的系统加载条，依旧在萧彻的附近，缓慢而艰难地爬行着。
【1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