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半夜里昏昏沉沉的醒来,枕头旁湿了一片。
他今天从工地上一下班就去查分,一口饭没吃,睡前又哭了好一会,现在饿了。
为了不吵醒奶奶,他没有开灯,在黑夜里摸索着走到厨房,从锅里拿出一块已经放硬的白面馒头。
给自己倒了杯水,杨昭就着白开水一口一口的咽下馒头。
这时候要是哥哥在就好了。
杨昭看着窗外的星星,他想起小时候哥哥总会拿着杯子跟他碰杯。
每次都把他杯子里珍贵的可口可乐碰洒,让小杨昭满脸心疼。
“干杯!”
杨昭想起了哥哥那豪爽的笑声,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微笑。
“干杯!”
市里一家最豪华的酒楼内,一场升学宴已经进入了氛围最高潮。
包下的探花厅富丽堂皇,水晶吊灯照的每个人都神采奕奕。
潘吾义的爸爸潘仁美正举着昂贵的玻璃杯,高声对来往宾客热情喊道。
“干杯!”
一口茅台下肚,潘仁美脸上红光满面。
“再次欢迎大家来参加我儿的升学宴!”
“我儿的高考分数下午已经查出来了,691分!全市第二,位列探花!”
底下,西装革履的宾客无不高举起酒杯,口中极尽赞美之词。
“不愧是潘总的儿子,将来必定是国之栋梁啊!”
“这分数,清华北大随便挑了吧?”
“潘总后继有人了,家中庞大的家业将来可以放心托付给令郎!”
新上任的教育局局长举酒杯举得最高,喊的最热烈。
“潘总,一会可得好好给我们传授传授怎么教育的,可不要藏私啊哈哈哈!”
潘仁美此时手机亮了,有人给他发了条短信。
“事情都处理好了,该打点的都打点了,这次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动摇潘公子的成绩。”
潘仁美摁灭屏幕,容光焕发,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得意的不知天地为何物。
“哈哈哈,今天在座的无论是什么人,都给我不醉不归!”
“班长,她是什么人啊……”
武警部队门口的岗亭内,一名资历较小的哨兵对另一个哨兵问道。
班长此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当兵这么多年,这种情况倒是第一次碰到。
“走,跟我去看看。”
两名哨兵走下岗亭,慢慢接近那个浑身不知道挂着什么东西的老太太。
“你是什么人?!”
大喝声发出,带着军人特有的威严。
“这是军事禁区!请你站起来,接受我们的审查!”
两名哨兵看不清那老太太身上到底挂的什么,心里已经闪过了无数种危险的可能。
恐怖袭击?精神病?
但是那个老太太没有动,只是跪在那里,像一尊突然冒出的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两名哨兵对视一眼,端枪行进,迈着谨慎的步伐缓缓靠近那老太太。
在距离十米左右的位置,两名哨兵齐齐停了下来,目光分外疑惑的注视着这个奇怪的人。
那老太太依然纹丝不动,只是跪在那里。
班长皱起了眉头,这情况不太对啊……
这老太太看上去并不像什么坏人,没有任何攻击的姿态,也没有任何叫嚣,只是以一种让人感觉压抑的姿态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班长抽出腰间的对讲机。
“打开照明灯!”
啪!
一束极强的圆形亮光啪的打在老太太身上。
直到此时,两名哨兵才看清了老太太的模样。
两人的呼吸都停了一瞬,枪口不自觉的放低。
老太太整个人被照明灯照的惨白,她衣衫破旧,银白的发丝被微风吹的飘起,单看这些,一股压抑的氛围就扑面而来。
这是……在干嘛?
等他们看清老太太身上挂着的东西后,心脏都险些停止跳动。
一股名为悲痛的情绪迅速占领了两名哨兵的内心。
老太太脖子上,腰上,还有两只苍老的手攥住的,是那数不清的军功章!
各式各样的军功章,老式的,新款的,他们知道的,他们不知道的……
甚至还有几枚一等功的军功章!
那不是一枚,是几枚啊……
那红色五角星,金色麦穗,神圣天安门,让两人一眼就知道,这绝对是真的。
作为军人,两名哨兵对这些军功章分外熟悉,每一枚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荣耀。
而此时,这样的数不胜数的荣耀,都被披挂在一个跪着的老太太身上!
两名哨兵都忘记了呼吸,慢慢朝老太太走了过去。
“老人家,您这是……”
两人语气中已经没有了充满戒备的严厉,只剩下慌乱和心悸。
奶奶没有回答两个哨兵的话,只是大声哭喊道,仿佛有无尽的冤屈无处伸张:
“老天爷啊,我求你开开眼吧!”
两名哨兵更加慌了神,一左一右站在奶奶身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两个日常接受严酷训练的健壮军人,此刻面对这样一个像一捆晒干的干稻草的老太太,竟然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
“老人家,你先起来,你先起来吧,地上凉……”
奶奶这才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这两个比自己孙子大不了多少的士兵。
她声音哽咽,两眼饱含老泪。
“老天爷不开眼啊……”
“老天爷你不开眼啊,专挑我们苦命人欺负,你不开眼啊……”
两名哨兵慌乱无比,心里也感到一股浓浓的悲哀。
“老人家,到底发生什么了?”
奶奶呜咽,苦命的一生中经历的所有苦痛和委屈,在这一刻全都宣泄了出来。
“这些军功章,是我家老头子的,是我家老头子六个弟兄的,是我儿子的,是我大孙子的……”
“这些破铜烂铁我不要了,你们能不能把他们还给我……”
“免得我们杨家最后一棵独苗,在这不开眼的世上还被人这么欺负……”
轰!!!
两名哨兵大脑中瞬间一片空白,他们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感觉一股最原始的热血疯狂往上涌!
一股这世间最激烈的愤怒和心痛,在两名哨兵的胸膛里像炸弹一样狠狠炸开!
班长喘着粗气,两眼血红,颤抖着掏出对讲机,声音中带着哭腔。
“呼叫战指,呼叫战指……”
对讲机那边迅速响应,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疑惑。
“怎么了?你的声音为什么发抖?有什么突发情况吗?”
班长眼泪滴在拿着对讲机的手里。
“门口发现一名老太太,身上挂满了军功章,现在跪在我们院子门口……”
“她说……她说她不要这些军功章了,让我们把她的丈夫,儿子,孙子都还给她,免得……”
班长此时已经泣不成声。
“免得她们家最后一棵独苗还被人欺负……”
对讲机那边突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保持了长达十几秒的沉默。
最后,才传出声音道:
“看好老太太,政委马上就到!”
“政委说了,无论是谁敢让老太太这样跪着,他都第一个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