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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寰宇堂的周末午后总是浸润着一种慵懒的宁静。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陈浚铭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摊开着乐谱,嘴里叼着铅笔,正试图修改一段总唱不稳的旋律。陈奕恒窝在旁边的沙发里,捧着本厚厚的原著小说,指尖偶尔轻轻翻过一页。张涵瑞则在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后,慢条斯理地研磨咖啡豆,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浓郁醇厚的香气。

一切都很完美,像一幅被定格的温暖油画。

直到张涵瑞放在岛台上的手机发出嗡鸣,打破了这片宁静。

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放下磨豆器,拿起手机走到了落地窗边接听。

“爸。”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而略显急促的男声,透过听筒隐约可闻。张涵瑞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两个简短的“嗯”或“知道”。

陈奕恒从书页上抬起头,看向窗边张涵瑞的背影,敏锐地察觉到那通电话似乎不太寻常。

陈浚铭也停下了涂改乐谱的动作,有些不安地咬住了铅笔头。

几分钟后,张涵瑞挂了电话,转过身。他的表情看不出太多情绪,但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

“朱伯伯的儿子,朱映宸,下个月作为五代练习生进来。”他走回中岛台,语气平淡地宣布,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朱伯伯他们项目遇到点麻烦,暂时回不来,托我爸照看一下。我爸的意思,让他住过来,省得再安排别处。”

“映宸要来了?”陈奕恒放下书,脸上露出些许惊讶,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好久没见他了,上次见还是个小不点呢。听说舞跳得特别好。”

张涵瑞“嗯”了一声,继续摆弄他的咖啡机,似乎对这位即将到来的住客并不太在意。

陈浚铭却怔住了,铅笔从指间滑落,在乐谱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新的…练习生?要住进寰宇堂?他的心莫名地揪紧了一下,一种熟悉的、被入侵的不安感悄然蔓延。这里…不是只有他们三个吗?

“朱映宸…”他无意识地重复这个名字,声音很轻。

“嗯,朱氏集团的小公子,比你还小两岁,刚满十三。”陈奕恒耐心地解释,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试图安抚他隐约的不安,“小时候常跟着朱伯伯来我们家玩,和涵瑞哥也算认识。性子…有点独,但人不坏,就是被家里宠得有点小脾气,相处一下就好了。”

陈浚铭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毯的绒毛。十三岁,比他还小…可是,“朱氏集团”、“小公子”这些词汇,像无形的屏障,再次提醒着他与这个环境之间那道看不见的鸿沟。他不再是这里唯一被接纳的“外人”,而现在要来的,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

张涵瑞将冲好的第一杯咖啡递给陈奕恒,目光扫过低着头沉默不语的陈浚铭,淡淡道:“多个人,多点热闹。”

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却奇异地让陈浚铭揪紧的心稍微松了一点点。涵瑞哥…似乎并不排斥。

接下来的几天,陈浚铭变得更加勤快。他几乎是以一种近乎偏执的态度打扫着寰宇堂的每一个角落,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牢牢守住自己在这里的位置,或者,提前为新成员的到来做好准备,证明自己是有用的。

他甚至偷偷在网上查了“朱氏集团”,那庞大的商业版图和惊人的财富数字,让他对着屏幕发了好久的呆。

约定的日子很快到来。

下午,门铃响起时,陈浚铭正拿着吸尘器在客厅忙碌,闻声几乎是弹跳起来,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陈奕恒笑着走过去开门:“应该是映宸到了。”

张涵瑞也从书房走了出来,站在客厅中央。

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卫衣、背着简约双肩包的少年站在门外。他个子已经抽条,身形清瘦挺拔,脸上还带着些许未褪的稚气,但眼神却冷静得不像个十三岁的孩子。皮肤很白,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淡淡的线,整个人透着一股早熟的疏离感。

他的目光先落在开门的陈奕恒脸上,微微颔首,声音清冷但还算礼貌:“奕恒哥。”

然后视线越过陈奕恒,看向客厅里的张涵瑞,语气依旧平淡,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熟稔:“涵瑞哥。”

最后,他的目光才落到站在吸尘器旁、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陈浚铭身上。那目光很淡,像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没有任何停留,也没有丝毫好奇,很快就移开了。

仿佛陈浚铭根本不存在。

陈奕恒笑着侧身让他进来:“快进来,映宸。路上累了吧?”

朱映宸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走进来,目光快速而不失礼数地扫过客厅的布置,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或赞叹,仿佛只是走进一个寻常场所。

“房间在二楼,我带你去看看?”陈奕恒热情地接过他并不沉重的行李箱。

“谢谢奕恒哥,麻烦你了。”朱映宸礼貌地道谢,语气却听不出多少真实的麻烦意味。

张涵瑞走了过来,打量了他一下:“长高了。”语气是一贯的平淡。

“嗯。”朱映宸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两人之间流动着一种无需多言的、基于家庭世交的熟悉感,虽然并不热烈,却自然形成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陈奕恒领着朱映宸上楼去看房间。张涵瑞也跟了上去。

客厅里瞬间只剩下陈浚铭一个人,还有那台嗡嗡作响的吸尘器。他僵在原地,刚才朱映宸那完全无视的一眼,像细小的冰针,轻轻扎在他的心上。那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如此清晰而冰冷。

他默默地关掉吸尘器,将线缆一点点卷好,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听着楼上的动静。

能听到陈奕恒温和的介绍声,朱映宸偶尔简短的回应,以及张涵瑞一两句低沉的补充。

过了一会儿,三人下楼。朱映宸似乎选好了房间。

陈奕恒对陈浚铭招招手,笑着介绍:“浚铭,来,这是朱映宸,以后就是我们的新室友了。映宸,这是陈浚铭,比你早来公司一段时间,是你师兄,也是我们寰宇堂的…嗯,重要成员。”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试图将陈浚铭拉入这个圈子。

陈浚铭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努力挤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声音有些干涩:“你好,我叫陈浚铭。”

朱映宸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这次带上了几分淡淡的打量,像在评估什么。那眼神冷静,甚至有些挑剔,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最后定格在他那双因为刚才打扫而有些脏兮兮的旧运动鞋上。

几秒令人难堪的沉默后,他才极轻地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语气疏离:“朱映宸。”

没有叫师兄,也没有任何寒暄。

说完,他便转向陈奕恒,自然地问道:“奕恒哥,Wi-Fi密码是多少?”

陈奕恒愣了一下,随即报出一串数字,眼神略带歉意地看了陈浚铭一眼。

张涵瑞的目光也扫了过来,在陈浚铭微微发白的脸上停顿了一瞬,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朱映宸拿出手机,低头连接网络,仿佛完成了最重要的入住手续,将一旁还保持着僵硬笑容的陈浚铭彻底晾在了一边。

寰宇堂的空气,似乎因为这位新成员的到来,悄然降低了几度。阳光依旧明媚,却仿佛无法穿透那层无形的、由疏离和漠然织就的薄纱。

陈浚铭站在原地,看着那三个仿佛自成一体的身影,默默地将卷好的吸尘器推回了角落。

这个家,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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