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头的死，像一块冰坨子砸进了靠山屯这口刚刚有点回温的锅里。
刚才还在为孙子好转而庆幸的张婶一家，瞬间又被新的恐惧攫住，哭声卡在喉咙里，只剩下压抑的抽噎。周围闻讯赶来的邻居，挤在老刘头家院门口，探头看了一眼，就吓得连连后退，脸上没了血色。
“这…这是咋死的啊…”
“邪乎…太邪乎了…”
“老天爷啊…这日子还咋过啊…”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开，人们挤在一起，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绝望。
我站在院门口，看着屋里那具干瘪恐怖的尸体，看着他胸口那个焦黑的兽爪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手脚冰凉。
这不是意外，不是病故。
这是…被什么东西…吃干了。
常七爷再疯，也不会用这种直接、残忍、极易引来关注的方式。这不是他的风格。
姓顾的说的没错。真的有别的“脏东西”被引来了，而且，是凶残到视人命如草芥的那种。
“都让让！让让！”屯长老叔挤了进来，看到屋里的情形，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老脸煞白。他强作镇定，指挥着几个胆大的后生，“快…快去镇上！报公安！快！”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慌慌张张地跑去找车。
老叔又看向我，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悠悠…你看这…”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事明显不是公安能解决的。可他也不敢明说。
我摇了摇头，嗓子发干：“叔，我先看看。”
我忍着心悸，再次走进屋里，避开那具尸体，仔细查看周围。
泥土地面，除了老刘头挣扎拖行的痕迹，没有其他明显的脚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难以形容的腥臊味，混合着死亡的气息。堂屋角落的桌子上，供着一尊小小的、落满灰尘的观音像，前面的香炉里积着厚厚的香灰。
我的目光扫过香炉时，猛地顿住。
那厚厚的香灰上，似乎有几个极其模糊的、细小的印记。
不像脚印，更像是什么东西短暂停留时，不经意留下的…爪尖的压痕？
和我家地里那个鳞片印、以及老刘头胸口那个巨大的爪印相比，这个太小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心跳加速，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雷击木。
指尖刚触到那截枯木，它竟然前所未有地剧烈发烫起来！烫得我指尖刺痛！
与此同时——
“嗬…嗬…”
一阵极其轻微、仿佛贴着地面传来的喘息声，突然钻进我的耳朵！
那声音嘶哑、粘腻，带着一种非人的贪婪和饥饿感，就在这屋里！
我浑身汗毛倒竖，猛地抬头四顾！
屋里除了我、门口的老叔和那具尸体，空无一物！
“嗬嗬…”
声音又响了！更清晰了！仿佛就在我身后！
我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猛地转身！
身后空空如也！只有门口老叔和其他人惊疑不定的脸。
但那声音…那被窥视、被饥饿目光舔舐的感觉…如影随形！
雷击木烫得惊人，几乎要灼伤我的皮肤！
有什么东西在这里！看不见！但绝对存在！
它没走！它还在盯着！甚至…可能就在我身边！
我头皮发麻，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几乎要尖叫出声。
不行！不能慌！
我死死咬住舌尖，剧痛让我勉强维持住一丝清醒。我猛地掏出那包所剩无几的赤硝，看也不看，对着身体四周的空气狠狠一撒！
嗤嗤嗤——
一阵密集的、轻微的灼烧声响起！
空气中，凭空冒起十几缕极淡极淡的黑烟，同时响起一声尖锐短促、充满痛苦和愤怒的嘶叫！那声音非人非兽，刺得人耳膜生疼！
门口围观的人吓得惊叫后退！
那被窥视的感觉瞬间消失了。
雷击木的温度也迅速降了下去。
我喘着粗气，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看着那些黑烟消散的地方，手脚都在发抖。
刚才…那是什么玩意儿？！隐身？还是速度太快肉眼看不见？
老叔脸色惨白如纸，哆嗦着嘴唇：“悠…悠悠…刚…刚才…”
我摆摆手，说不出话，指着香炉上那几个小小的爪印，又指了指地上那几处黑烟消散的地方。
老叔看懂了，脸更白了，踉跄着退到院门口，对着外面喊：“都回去！关门闭户！谁叫也别开！快！”
人群瞬间炸窝，哭喊着往自家跑，一片鸡飞狗跳。
我也不敢在这屋里多待，退到院子里，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公安来了又能怎么样？验尸？立案？然后呢？能抓住那看不见的、吃人的东西吗？
靠山屯，已经成了那些“脏东西”的猎场。
而我，就是那个立在猎场中央，最显眼的靶子。
常七爷的报复还没完，更凶残的东西已经闻着味来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捏紧了口袋里那枚白色鳞片。
胡三太爷闭关，白瑾…他上次的态度已经很明确，“自己的因果，自己担”。
靠别人，靠不住。
我得…自己想办法。
我猛地转身，朝着屯子东头那间破土地庙跑去。
现在，唯一可能给我指条明路的，大概只有那只说话只说一半的老耗子了！
我冲进破庙，稻草堆里安安静静。
“老爷子！老爷子！”我急得直接上手扒拉稻草，“出事了！死人了！看不见的东西！您知道对不对？那到底是什么？！怎么才能对付？！”
稻草堆动了一下，那只老耗子慢吞吞地钻出来，小眼睛眯缝着，带着刚睡醒的迷糊，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凝重。
“闻到了…”它吸了吸鼻子，细声细气地说，“是‘影爪’…最喜欢钻空子…吸食生灵精气…狡猾得很…难抓…”
“影爪？怎么对付它？！”我急问。
老耗子搓着爪子，摇摇头：“难…这东西速度快，能匿形…怕强光，怕至阳之物…但你这点赤硝和雷击木…不够它塞牙缝的…”
我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老耗子话锋一转，小眼睛瞥了我一眼，“这东西一般不敢这么明目张胆杀人…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更大的‘凶’醒了…或者…有什么东西，在背后‘喂’它，壮了它的胆子…”老耗子意有所指地看着我。
更大的凶？喂它？
我猛地想起常七爷那怨毒的眼神…还有他之前那些“小手脚”…
难道…
“是常七？”我声音发颤。
老耗子没肯定也没否定，只是叹了口气：“因果缠身呐…丫头，你惹上的麻烦，比你想的更大…常七自己不动手，有的是一百种法子让你不好过，借刀杀人…仙家最常用的手段…”
它顿了顿，小脑袋晃了晃：“你想靠自己…难喽…”
连这老耗子都说难…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卷而来。
难道真的只能等死？或者…再去求白瑾？求那个姓顾的？
不。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恐慌和绝望。
求人不如求己。
既然赤硝雷击木不够…那就找更厉害的！
“老爷子，”我盯着老耗子，“您肯定知道，哪儿能弄到对付这些东西的真家伙！告诉我！”
老耗子的小眼睛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权衡。
“告诉你也行…”它慢悠悠地说，“但那个地方…邪性…能不能成，看你自己的造化…”
“在哪儿？！”我追问。
老耗子抬起小爪子，指了指后山更深处的方向。
“野人沟，最深处，有个废了的山神庙。”
“庙底下…据说压着点老物件…”
“但能不能拿到…看你敢不敢…和能不能活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