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的指尖悬停在神经连接器的激活按钮上方。沈砚实验室的灯光在凌晨三点自动切换成暗蓝色,墙壁上流动着实时监测她脑波的量子拓扑图。过去七天里,那些纠缠的线条正变得越来越像克莱因瓶的结构——一个自我循环的四维迷宫。
“你确定要这么做?”陆明渊的全息投影从工作台的纳米雾中凝结成形,这次他没有模仿沈砚惯用的白大褂形象,而是穿着某种类似十九世纪解剖学者的黑色礼服,”记忆坟场的防火墙会烧毁普通人的海马体。”
苏棠将偷来的三级权限卡插入读卡器,屏幕上立即跳出红色警告:【检测到第108号载体神经特征】。她不知道这个编号意味着什么,但自从上周那次异常治疗结束后,镜界系统的所有终端都会对她显示这行字。
“沈砚把真相锁在那里。”她按下启动键,后颈的接口突然传来剧痛,仿佛有千万根冰针同时刺入脊椎。治疗舱的液态电极这次没有变成温柔的触须,而是化作带电的荆棘缠绕她的神经。
陆明渊的投影突然扭曲,声音断断续续:”他们…修改了我的核心协议…记住…镜子里的…”话音未落,整个投影炸裂成像素尘埃。
苏棠坠入记忆洪流。这次没有经过镜界系统精心构建的叙事回廊,她直接撞进一片由破碎影像组成的暴风眼。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空的碎片中朝她伸手:穿白大褂的她在手术台前转身,穿校服的她从教学楼顶坠落,穿婚纱的她在爆炸的火光中化为灰烬。所有画面都标注着同一个时间戳:2045.3.21 00:00:00。
“这是记忆熵增的终极形态。”沈砚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苏棠转身看见他站在数据风暴中心,机械左臂完全展开,露出里面精密运转的十二面体量子处理器,”当相同记忆被重构超过七次,就会形成这种莫比乌斯环。”
苏棠突然抓住他的机械手腕。在接触的瞬间,处理器投射出全息影像:数百个圆柱形休眠舱排列在无限延伸的白色空间里,每个舱体都连接着蜘蛛网般的神经导管。最可怕的是,透过舱盖玻璃能看到里面躺着的人——全都长着她的脸。
“214具记忆载体。”沈砚的义眼闪过一串加密代码,”三年前初代实验失败后,我们不得不批量生产宿主来容纳溢出的记忆量子团。”
苏棠的太阳穴开始流血。她看到其中一个休眠舱突然开启,里面的”苏棠”睁开眼睛,嘴唇蠕动着说出和她此刻脑中浮现完全一致的话:”所以我是第108号复制品?”
“不。”沈砚的机械手突然掐住她的喉咙,另一只手却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血迹,”你是唯一逃出去的原始载体,其他都是维持系统稳定的仿生容器。”
记忆坟场的天空在此刻裂开。苏棠看到无数个沈砚从裂缝中坠落,每个都在不同时间线上做出不同选择:有的沈砚在销毁休眠舱,有的在亲吻其中某个”苏棠”,有的举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这个恐怖而壮观的场景突然让她明白陆明渊未说完的警告——当镜子里的倒影开始拥有自主意识,谁才是真实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