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区实验小学的早晨,阳光透过银杏树叶的缝隙洒在红砖教学楼上。
林知微拎着帆布书包,从公交车下来后,一路小跑着进了校门。
她穿着一件藏蓝色呢子大衣,头发用发圈扎成高高的马尾,显得干净利落,衬得整个人越发清秀有精神。
操场上还有几个孩子在追逐打闹,教学楼里已经传来琅琅的晨读声,一声声稚嫩却充满朝气。
林知微站在三年级一班的教室门口,轻轻整了整衣襟,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起立!”班长清脆响亮的声音响起,三十几个孩子齐刷刷站起来,朝她齐声喊道:“老师好!”
林知微嘴角带笑,目光温柔:“同学们好,请坐。”
这是她正式上班的第一天。
阳光透过教室的窗子洒在课桌上,孩子们眼里闪着新奇的光芒。
林知微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写下:“《早发白帝城》”。
她写完转过身,看见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自己,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温热的情绪。
“同学们,今天我们一起学这首古诗,它是唐代诗人李白在清晨离开白帝城时写下的诗。”
她朗声念出:“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那一刻,教室里安静极了,只有她的声音,清越动人。
林知微垂下眼睫,嘴角浮出一点笑意:“轻舟已过万重山。”
她忽然觉得,这不仅是诗人的境界,何尝不是她此刻的心境。
这天晚上,宿舍楼里的林家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许茹在厨房里忙活了大半天,炖了一锅香喷喷的红烧肉,又炒了几样新鲜的时令小菜。
林宁远特意去楼下的小卖部买了几瓶北冰洋汽水回来,笑着说:“庆祝我家知微正式上班!”
饭桌上正热闹着,门被敲响了。
“二姐!我来了!”
林知微抬头,看到小姨许芸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网兜苹果。
“小姨!”她立刻放下筷子,笑着迎上前。
许芸是许茹的妹妹,在市教育局工作,这回林知微能这么顺利进实验小学工作,背后可没少靠她张罗。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饭,饭后,许芸拉着林知微进了里屋,关上门,压低声音说:“知微,小姨有件事要跟你说。”
林知微一愣:“怎么了?”
许芸凑近她耳边:“上面有风声,高考可能要恢复了。”
林知微猛地睁大眼睛。
“真的?”
“嘘——”许芸示意她小声点,“现在还没正式公布,但消息可靠。”
林知微心跳加快,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高考……真的要恢复了?
这六个字像一颗石子,猛地投进她心湖里,激起了重重波澜。
那可不仅仅是考试,是重新选择命运的机会,是她和周译的转机。
许芸拍拍她的手:“你表妹今年高三,已经在复习了。你也别耽误,赶紧把课本捡起来,万一今年真恢复,你俩一起考!”
林知微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明白!”
许芸又叮嘱了几句,才笑着走出房间。林知微站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想到周译那天说的话,他说,如果恢复高考,他就来北京。
她几乎抑制不住想立刻给他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但转念一想,周译这几天还在海城出差,不如等过两天他回来,再告诉他——
既然命运给了他们机会,那就得抓住它。
周日下午,林家一家人去了新街口。
房管局的手续已全部办妥,钥匙也拿到了。
许茹紧紧攥着那把略显锈迹的铜钥匙,指尖微微发颤。
走到门口时,院门上的封条已经被撕开。林宁远站在门前,仰头望着斑驳的门楣,沉默不语。
林知微和林知行静静站在父母身后,心头同样五味杂陈。
许茹深吸一口气,抖着手将钥匙插入锁孔,“咔哒”一声,门开了。
院子一眼望进去,有些凌乱。
杂草从砖缝里冒出来,那棵老枣树还在,但枝干横斜,叶子尚未抽芽。原本的山楂树却已不见踪影。
林知微鼻子一酸。
记忆中的院子不是这样的。
小时候,这里有一棵高大的海棠树,春天开花时,粉白的花瓣落得满地都是;
夏天,葡萄架下挂满沉甸甸的果实;
秋天,父亲会在树下铺一张草席,全家人围坐着喝茶、聊天……
可如今,海棠树早已枯死,山楂树消失不见,葡萄架倒塌了一半,院中杂草丛生,墙角堆着一堆年代久远的碎砖瓦。
许茹抹了把眼角,挤出笑容:“还好,房子还在。”
林宁远迈步走进院子,每一步走得缓慢而沉稳。
他伸手摸了摸老旧的墙面,又抬头打量屋顶的瓦片,终于开口:“结构没问题,就是得好好修整一下。”
“爸,您说怎么弄,我和知微一起帮忙。”林知行立刻接话。
林宁远环顾四周,目光渐渐变得明亮,仿佛沉睡多年的建筑师的灵魂正在苏醒。
“院子里的杂草要先清理干净,枯树挖掉,重新种一棵。”
“葡萄架可以再搭一座,墙面要重新粉刷,屋顶的瓦片也得检查一遍,哪里漏雨就补哪里。”
“门窗的油漆脱落了,得全刷一遍。”
他说得越来越快,语气中透出久违的笃定与热情。
林知微看着父亲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小时候,他也是这样。
拿着铅笔在图纸上勾勾画画,然后笑着对她说:“知微,以后你的房间,爸爸给你设计一个大书架。”
她轻声问:“爸,我的房间……还能像以前那样吗?”
林宁远看着她,眼角微微发红,笑着点头:“能,当然能。”
“那我还想种一棵山楂树。”
“好,都听微微的。”
许茹走上前,将手搭在丈夫肩头,柔声道:“慢慢来,不着急。”
林宁远深吸了一口气,站直身子:“先把院子收拾干净,等天气暖和了,再开始修房子。”
林知行已经撸起袖子,抄起墙角的铁锹:“那今天先除草!”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沉寂许久的院子里,终于渐渐有了生气。
林知微一边干活,一边听着父亲和哥哥讨论修缮细节,心里暖洋洋的。
这个院子,这个家,终于要重新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