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将他们所有的家当都卸下车后，我重新坐回驾驶室，对着一脸茫然的刘芳和高强一家人挥了挥手。
「刘姐，高大哥，你们先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我脸上挂着诚恳的微笑，语气里充满了“信誉”和“担当”。
他们木然地点了点头，像一群被抛弃在孤岛上的难民，眼神空洞地看着我。
我一脚油门，货车发出一声轻快的轰鸣，绝尘而去，只留给他们一屁股的尾气和漫天卷起的尘土。
当然，我不是真的去送什么货。
我只是开车绕着这片烂尾楼群兜了一大圈，然后停在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这里正好能通过后视镜，远远地观察到他们的一举一动。
我点上一根烟，摇下车窗，悠闲地欣赏着这出由我亲手导演的好戏。
高强一家人站在那堆破烂家当旁边，显得那么渺小和无助。
高强最先反应过来，他掏出手机，开始暴躁地打电话。我猜他是在骂那个黑中介，但电话那头很可能已经关机或者把他拉黑了。
果然，没过多久，我就看到他气急败坏地把手机狠狠摔在了地上。
刘芳则蹲在地上，抱着两个孩子，开始低声啜泣。那两个熊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不对，没有了在车上的嚣张，只是怯生生地依偎在母亲怀里。
另外三位“来帮忙”的亲戚，此刻也是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幸灾乐祸，变成了焦躁和不安。
太阳开始西斜，荒野上的风也渐渐大了起来，吹得人身上发冷。
他们开始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别说公交车，连一辆过路的出租车都看不到。
高强不死心，又捡起手机，尝试着在叫车软件上下单。但他很快就绝望地发现，这个区域根本没有任何司机接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身影迟迟没有出现。
他们的耐心，正在被一点点消磨殆尽。
终于，高强忍不住了，他拨通了我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就是一顿压抑着怒火的质问。
「小陈！你他妈死哪去了？不是说很快就回来吗？」
我将手机稍稍拿远，等他吼完，才用一种充满歉意和无奈的语气说：
「哎呀，高大哥，实在对不起了！我这边客户太难缠了，非要当场验货，还挑三拣四的，我被绊住了，一时半会儿真走不开啊！」
「你们饿了吧？总不能饿着孩子和老人啊。」我话锋一转，变得“体贴入微”。
「这样吧，我跟仓库老板说一声，他那里有个内部小食堂，不对外的。我让他给你们做几个菜送过去，你们先垫垫肚子。别跟我客气，这顿算我的，我先帮你们垫上，回头再一起算嘛！」
我特意在「垫上」和「一起算」这几个字上，加重了口音。
电话那头的高强沉默了。
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顿饭不简单。但在饥饿和寒冷面前，他没有选择。
「……让他们快点！」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笑了笑，立刻给我的“仓库老板”——也就是我那位开农家乐的远房表哥打了个电话。他今天特意开着他的破皮卡，客串了一把“仓库食堂大厨”。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没过多久，表哥就开着他的皮卡车，装着几盒打包好的饭菜，出现在了烂尾楼前。
我能想象到，当高强打开饭盒，看到那份价值「两百八十八」的“青椒肉丝盖饭”和一碗价值「八十八」的“紫菜蛋花汤”时，脸上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这顿“最后的午餐”，一定会让他们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