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石继续说道:"大风厂的工人隔三差五往我这儿跑,一个个愁眉苦脸的,说股权被黑心老板蔡成功卖给山水集团了。同伟,你说,工人们一辈子的血汗钱啊,就这么打水漂了?”
祁同伟忙附和:"那哪能。“
陈岩石越说越激动,指着门外:
“那些工人都是跟着厂子从困难时期熬过来的,有的一家三口都在厂里干,把厂子当自己家。结果呢?赵立春的人愣是把工人的股权判给了山水集团!这叫什么事?这不是明抢吗?良心被狗吃了!应该拉出去枪毙!”
这时候,侯亮平从院子里走了进来,找了个凳子坐在陈岩石身边,说道:"陈叔叔,总局派我来查丁义珍,结果让他给跑了,我现在工作很被动。"
陈岩石不满地看了陈海一眼,"陈大局长,这都是你的功劳,盯个人都能盯丢,真长脸。“
祁同伟忙揽过,"陈叔叔,也不能怨陈海一个人,要是我抢在丁义珍登机前抓住他,也不至于工作这么被动,结果又慢了半步。可惜!实在可惜!“
侯亮平对丁义珍跑掉相当恼火。
他又问陈岩石:“大风厂就处在光明湖项目中心区域,股权纠纷肯定和丁义珍有关系,陈叔叔您了解其中内情吗?"
陈岩石重重咳了一声,说道:"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据郑西坡讲,丁义珍伙同陈清泉,把大风厂职工的股权强行判给了山水集团……"
陈海在一旁打断,"爸,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很复杂,在省委没调查清楚前,您别乱讲……"
陈岩石大怒,指着陈海鼻子问道:"你这个反贪局局长,屁股是坐在人民这边,还是坐在贪污犯那边,你给我讲清楚!"
陈海苦笑,老头这是把他当敌人了。
陈夫人在一旁劝:“老陈,吃饭呢,说这些干啥?”
陈岩石瞪了老伴一眼,“咋能不说?工人的利益不是小事!他们找我,是信得过我这把老骨头。我要是不管,对得起他们喊我一声陈老吗?对得起当年那些牺牲的战友吗?”
祁同伟拿起酒瓶,给陈岩石的杯子添满,“陈叔叔您别气坏了身子,大风厂这事总会有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的。“
陈岩石拽住他袖子,“同伟,你有两个艰巨而重大的任务,第一,把丁义珍抓回国;第二,把蔡成功抓捕归案。你能完成这两个光荣的任务吗?“
祁同伟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说道:“陈叔叔,沙书记和高书记已经下了命令,要我配合部里将丁义珍引渡回国,这件事您就不用操心了。"
"至于抓蔡成功,确实不在我的权限范围内。他目前涉及的是经济纠纷,这类事情,终究还是要走法律程序。陈海,你说说,这事按规矩该怎么办?”
陈海想了想说道:“这类经济问题,首先得由工人推选代表,作为原告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法院受理后,先进行审查,符合条件的就会立案,法院会根据庭审情况和法律规定,作出一审判决。"
"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发现涉及职务犯罪、侵占挪用等刑事问题,那我们反贪局会介入,启动刑事侦查,查清事实后再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走刑事诉讼程序。”
听了陈海的长篇大论,陈岩石很是不满。
"陈海,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当过常务副检察长的人?难道我不懂这些法律程序吗?现在的问题是大风厂如果去法院起诉,还是由陈清泉审理,你觉得陈清泉会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陈海说:"法律程序就是这样规定的,您叫我们有什么办法?不可能您一声令下,同伟就把蔡成功抓起来。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得走法律程序。“
陈岩石怒目圆睁,指着陈海呵斥道:
“你个兔崽子,张口法律程序,闭口法律程序,你当我不懂法律程序吗?"
"蔡成功有什么权力把属于大风厂职工的49%的股权质押给银行?银行明明知道他只是代持,凭什么允许他质押?这种质押明明是无效的,陈清泉偏偏判成有效的,这里面肯定有权钱交易、贪污腐化!“
“工人维护自身利益的时候,你们就搬出法律程序阻止工人;贪官侵吞工人利益的时候,你们怎么就不搬出法律程序阻止贪官?你们这套法律程序,到底是维护贪官的,还是维护工人的?你跟我说!”
陈海哑口无言,老头的确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陈岩石讲话时,侯亮平一直拿着个小本本在旁边低头记录。
等陈岩石停了下来,他把小本本递过去,说道:
“陈叔叔,这是我刚才记的您的讲话,您看一遍,看我有没有记错,要是没记错的话,请您签个名。”
陈岩石接过小本本,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抬头说道:“我讲的话,我负责。”
说着掏出钢笔,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写下“陈岩石”三个大字。
侯亮平说道:"陈叔叔,您大概想不到,蔡成功是我发小,小时候老抄我作业,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混成了大老板,前几天他还给我打电话,说让人坑惨了,一大笔股权弄丢了,也不知道说的是不是大风厂这件事。我到了京州,却又死活联系不上他。"
陈岩石更来劲了,拽着侯亮平急切地说:"这就巧了,你抓紧联系蔡成功,大风厂的职工正到处找他。"
他告诉侯亮平,他任京州副市长时,主持股份制改革,大风厂工人集体持股49%,蔡成功持股51%。
工厂经营不善,蔡成功瞒着工人以股权作抵押,借了山水集团五千万,结果还不上了,股权被法院判给山水集团。
光明湖地价飞涨,大风厂光地就值十几亿,却五千万卖掉了,持股工人认定蔡成功和丁义珍、高小琴是一伙的,不认可这笔交易,组织护厂队,不允许山水集团接收。
听了这一番话,祁同伟更加相信,大风厂工人不会善罢干休,要是不把前身留下的那些烂事摆平,单是一个陈岩石就够他受的,更何况还有陈海、侯亮平这两个学弟。
正思忖着,他的手机响了。
接通电话,那头传来高育良的声音:“同伟你在哪儿?”
祁同伟应声答道:“高老师,猴子到京州四五天了,我正跟他一块儿在陈叔叔家呢。”
高育良在电话里说:“那你跟亮平、陈海一块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