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最终还是停在了郊外的一片竹林边。
顾晏辰熄了火,看着眼前的小木屋。
屋顶铺着青瓦,木墙上爬满了牵牛花,门口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漾食”两个字,字迹清秀,像苏漾的人。
“到了。”苏漾推开车门,率先走了下去,回头对他笑,
“这里没有大饭店的排场,就是个自己开的小食堂,别嫌弃。”
顾晏辰跟着下车,鼻尖萦绕着竹林的清香和隐约的饭菜香。
他看着苏漾熟门熟路地推开木门,心里那点因车速太快而产生的失落,瞬间被好奇取代。
屋里装修得很简单,原木桌椅,墙上挂着几幅苏漾拍的照片。
有山间的晨雾,有灶台的烟火,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米线。
暖黄的灯光洒下来,比宴会厅的水晶灯更让人觉得舒服。
“菜单在墙上,你看看想吃什么?”苏漾指着墙上的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十几道菜名,字迹歪歪扭扭,透着点随意。
顾晏辰扫了一眼,目光在“鱼香肉丝”“湘味黄辣丁”“碳烤牛胸口”上顿了顿。
甜口、辣口、重烟火气的烧烤,混在一起居然不违和。
他抬眼:“没有忌口,你点吧,我都可以。”
苏漾也没客气,报了几个菜名,又加了份云南薄荷米线和一盅鲫鱼汤。
等菜的时候,顾晏辰看着桌上的粗陶碗,忍不住问:“这里的菜……好像什么口味都有?”
既不像滇菜,也不像湘菜,更不是北方菜。
苏漾正用热水烫碗筷,闻言笑了笑:“因为是我自己开的呀。”
她把烫好的碗推给他,
“以前总在外面应酬,吃腻了那些精致菜,就想有个地方能吃到自己想吃的。所以找了这个地方,雇了几个擅长不同菜系的师傅,菜色都是我平时爱吃的。”
顾晏辰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自己开的小食堂,只做自己爱吃的菜。
她带他来这里,说这是她的“食堂”,是不是……
在把她私下里的、不为人知的一面,分享给他?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像揣了颗糖,甜丝丝的。
“很好。”他看着她,眼神认真,“比那些大饭店好。”
苏漾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低头搅了搅面前的茶水:“你要是喜欢,以后可以常来,就当……多了个吃饭的地方。”
顾晏辰喉结滚了滚,犹豫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声音带着点试探的哑:“我希望……以后都是和你一起来。”
空气瞬间安静了。
苏漾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惊讶。
第二次见面,他就说这种话?
不是说他是铁打的单身主义,连女人靠近都嫌麻烦吗?
怎么现在……比她这个“别有用心”的人还主动?
这节奏不对啊。
她原本的计划是循序渐进,先刷好感,再慢慢渗透,没想到这条“鱼”不仅上钩快,还主动往岸边跳。
苏漾压下心里的诧异,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着扯开话题:
“先尝尝这鱼汤,师傅的手艺很好,用的是山里的泉水炖的。”
顾晏辰看着她避开话题的样子,心里泛起一丝失落,但很快又被涌上的期待取代。
没关系,她没直接拒绝,就是还有机会。
菜很快上齐了,鱼香肉丝酸甜适口,黄辣丁辣得够劲,烤羊排带着焦香,薄荷米线清爽解腻。
顾晏辰吃得很认真,偶尔抬头,就能看到苏漾正对着一块烤牛胸口吃得满足,嘴角沾了点酱汁,像只偷吃到糖的猫。
他忽然觉得,这顿饭比他吃过的所有米其林大餐都香。
“对了,”吃到一半,顾晏辰放下筷子,看着苏漾,
“以后别叫我顾总了,听着生分。”
苏漾挑眉:“那叫你什么?”
“叫我晏辰吧。”他顿了顿,补充道,
“我也不叫你苏小姐了,叫你苏漾。我们一起吃过饭,也算朋友了,对吧?”
“朋友”两个字,他说得有点轻,像怕她不同意。
苏漾看着他眼底的期待,心里那点算计忽然淡了些,她点点头,笑着说:“好啊,晏辰。”
“晏辰”两个字从她唇间吐出来,清清脆脆的,像珠子落在玉盘上。
顾晏辰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迅速松开,只剩下擂鼓般的跳动。
他不是第一次被人连名带姓地叫,生意场上、发小之间,多的是。
可从苏漾嘴里说出来,却像带着电流,窜遍他四肢百骸。
他甚至盯着她动的唇瓣,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
想亲她。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红了脸,连忙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啃羊排,耳根却烫得能煎鸡蛋。
他到底怎么了?
一顿饭吃得很慢,两人聊了很多,从喜欢的季节到不喜欢的蔬菜,从摄影技巧到公司里的趣事。
顾晏辰发现,苏漾懂的很多,不仅会摄影,对商业也有自己的见解,偶尔说出来的观点,甚至比一些商场老油条还犀利。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送苏漾回家时,车子停在苏家别墅门口。
顾晏辰握着方向盘,指尖微微用力,心里反复斟酌着要不要说“上去喝杯茶”,可话到嘴边,又怕太唐突。
苏漾解开安全带,侧头对他笑:“今天谢谢你送我,也谢谢你肯来我这小地方吃饭。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
朋友。
又是朋友。
顾晏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只说了句:“路上小心。”
看着苏漾走进别墅的背影,顾晏辰在车里坐了很久。
直到别墅二楼的灯亮了,他才发动车子离开。
回到自己空荡荡的顶层公寓,顾晏辰踢掉鞋子,瘫坐在沙发上。
公寓很大,装修极简,价值连城的艺术品摆在角落,却透着一股冷清。
以前他觉得这样很好,安静,没人打扰。
可今天,他却觉得这冷清格外刺眼。
他想起苏漾在小食堂里笑的样子,想起她叫他“晏辰”时的语气,想起她嘴角沾着酱汁的模样……
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想要的,根本不止是“朋友”。
他想每天都能看到她,想和她一起吃遍她小食堂里的每道菜,想知道她摄影时在想什么,想……把她拉进怀里,尝尝她唇瓣的味道。
甚至,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最原始的冲动。
想把她圈在自己身边,想让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这种感觉,在前23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
顾晏辰抬手按了按发烫的额角,眼底翻涌着连自己都陌生的情绪。
他好像……真的栽了。
栽在这个第二次见面,就敢叫他名字的女人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