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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灰色货车的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在破旧的城市巷道里亡命穿梭,每一次颠簸都像要将骨架震散。车厢内,刺耳的警报红光疯狂闪烁,将冰冷的合金内壁映照得如同血染的地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金属灼烧味、汗味和血腥味。

林小满蜷缩在角落,身体随着车厢的剧烈晃动而撞击着冰冷的金属壁。后背撞在门上的剧痛还在蔓延,但更让她窒息的是心头那挥之不去的冰冷——清道夫那猩红的目光,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灵魂深处。她死死攥着右拳,那枚硬币的边缘深深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仿佛是她与那恐怖存在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连接点。

“甩掉了!暂时!”驾驶位传来那个娇小女战士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她叫“夜枭”,代号简洁而危险。她猛打方向盘,货车一个急转弯,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冲进了一条更加狭窄、堆满垃圾的背街。

车厢内剧烈的晃动稍稍平复。陈默靠在另一侧厢壁,摘下碎裂的黑框眼镜,用沾满油污的袖子擦了擦额角的血迹,脸色苍白。磐石则如同一尊沉默的金属雕像,矗立在车厢中央,那只冰冷的机械义肢垂在身侧,指尖的接口微微闪烁着幽蓝的待机光芒,警惕的视线如同探照灯,扫视着车厢内每一个角落,最终再次落在了小满身上。

“你,”磐石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打破了车厢内令人窒息的沉默,“林小满。把你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她掌心的秘密。那眼神中没有好奇,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和一种……沉重的了然。

小满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警惕地盯着猎人。她下意识地将右手藏得更深,身体往后缩了缩。硬币!这带来灾厄的源头!这引来清道夫的东西!她本能地抗拒将它暴露在这些神秘而危险的人面前。

“磐石……”陈默喘息着开口,似乎想缓和气氛,“她吓坏了,而且……”

“拿出来!”磐石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那只冰冷的机械义肢猛地抬起,指向小满,“那是‘钥匙’!也是信号源!不清除它上面的能量残留和追踪印记,我们所有人,包括你那个躺在医院里的妹妹,都逃不过下一轮清洗!”

“小雨!”妹妹的名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击穿了小满的抗拒!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充满了惊恐和哀求!她可以死,但小雨不能有事!

看着小满眼中的恐惧和对妹妹的关切,磐石那刚硬如岩石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但转瞬即逝。他机械义肢的手指微微收拢,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语气稍缓,却依旧冰冷:“想救她,就别再犹豫。”

小满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巨大的挣扎在她眼中翻腾。最终,保护小雨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如同献祭般,摊开了紧握的右手。

那枚沾着她汗水和血迹的青铜硬币,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在车厢闪烁的警报红光下,那复杂的螺旋纹路显得更加幽深诡谲,纹路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幽暗光泽,如同呼吸般,极其缓慢地脉动着。

“就是它……”旁边那个头发花白、穿着油污白大褂的老者——代号“扳手”——立刻凑了过来,浑浊的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死死盯着那枚硬币,脸上充满了狂热的探究欲和一种近乎病态的专注。他飞快地从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布满探针和微型屏幕的仪器,小心翼翼地靠近小满的手掌,却不敢直接触碰硬币。

仪器的微型屏幕瞬间亮起,无数令人眼花缭乱的复杂波形和能量读数疯狂跳动!警报符号闪烁不停!

“能量读数……爆表!远超记录阈值!”扳手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空间干涉系数……异常!存在高维纠缠残留!还有……有微弱的追踪信号!像是……像是某种‘烙印’!正在持续发送坐标!”

“清除它!”磐石命令道,声音斩钉截铁。

“我……我试试!”扳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在仪器上飞快操作。几根细如发丝的探针从仪器前端伸出,发出极其微弱的蓝光,小心翼翼地接近硬币表面,试图干扰或剥离那无形的追踪信号。

嗡!

就在探针即将触碰到硬币的瞬间!那枚沉寂的硬币猛地一震!螺旋纹路深处的幽光骤然亮起!一股冰冷刺骨的能量脉冲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

滋啦!

扳手手中的仪器屏幕瞬间爆出一片刺眼的电火花!几根探针瞬间熔断、弯曲!仪器发出刺耳的过载警报,冒出一股黑烟!

“啊!”扳手惊呼一声,差点把报废的仪器扔出去,脸色煞白,“不行!排斥反应太强!我的设备……扛不住它的能量场!强行清除……可能会引爆它!”

引爆?!小满吓得猛地收回手,惊恐地看着那枚重新恢复平静、却散发着更浓不祥气息的硬币。

磐石沉默地看着报废的仪器和惊魂未定的扳手,又看了看小满掌心的硬币,那只冰冷的机械义肢握紧了拳头,发出低沉的金属摩擦声。最终,他转向夜枭:“改变路线!去‘根须’!立刻!”

“明白!”夜枭没有任何废话,猛踩油门,方向盘急转!货车再次发出咆哮,冲入一条更加隐蔽、仿佛被城市遗忘的地下通道入口。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警报灯单调的闪烁。小满紧紧攥着那枚烫手的硬币,心沉到了谷底。清除不了?那小雨……岂不是永远暴露在危险中?

不知过了多久,货车开始减速,最终彻底停下。引擎熄火,刺耳的警报声也随之停止。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嗤——!

厚重的合金车门向上滑开。一股浓烈的、混杂着潮湿霉味、机油味、臭氧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外面并非街道,而是一个巨大、幽深、仿佛没有尽头的地下空间。

巨大的、布满锈迹的粗壮管道如同史前巨蟒的骸骨,在头顶和四周纵横交错,蜿蜒伸展,消失在深邃的黑暗中。管道表面凝结着冰冷的水珠,滴落在下方积水的坑洼里,发出单调而空洞的“滴答”声。墙壁是由粗糙的混凝土浇筑而成,布满了斑驳的苔藓和水渍,上面钉着杂乱无章的电缆线束,一些裸露的线头闪烁着幽微的蓝光或绿光。地面上散乱地堆放着各种废弃的机械零件、电子元件和布满灰尘的仪器外壳,如同一个巨大的科技坟场。

空间深处,隐约可见一些被改造过的区域。用集装箱和废旧金属板搭建的简陋住所,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巨大的二手服务器机柜如同沉默的钢铁墓碑,整齐地排列着,机身上的指示灯如同繁星般明灭闪烁,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汇聚成一片令人心悸的电子海洋。空气中弥漫着高频电流的嗡鸣和服务器风扇的噪音,形成一种压抑而充满能量的背景音。

这里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又像一个在废墟中顽强求生的未来巢穴。昏暗、杂乱、冰冷,却又充满了某种病态的生命力。

“欢迎来到‘根须’。”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种回到安全港的复杂情绪。他率先跳下车厢,踩在湿漉漉、满是油污的水泥地上。

“根须……”小满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抱着膝盖,蜷缩在车厢角落,警惕而茫然地打量着这个巨大的地下世界。这个名字……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下来。”磐石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不容置疑。

小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抱着一种近乎认命的心态,慢慢挪到车厢边缘,跳了下来。冰冷的、带着积水的触感瞬间从鞋底传来。她下意识地抱紧双臂,这里的阴冷让她瑟瑟发抖。

“跟我来。”磐石没有再看她,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地下空间深处。他的机械义肢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独特的、带着金属回音的脚步声。陈默和扳手紧随其后。夜枭则留在了货车旁,如同暗夜中的哨兵,警惕地扫视着入口方向。

小满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她感觉像踏入了一个不属于人类的世界。沿途经过那些集装箱改造的住所时,一些门帘被掀开缝隙,露出几张警惕、疲惫、带着各种伤痕的脸孔。有像陈默一样的年轻人,有穿着工装、眼神麻木的中年人,甚至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毛毯、眼神却异常锐利的前运动员。他们的目光无一例外,都落在了小满身上,充满了审视、好奇、怀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看到同类般的……悲悯?

他们的目光让小满感到更加不安,仿佛自己是一件被展览的危险品。

最终,磐石停在了一个相对空旷的区域。这里被清理出来,中央竖立着一个巨大的、由废旧显示器拼接而成的屏幕墙。屏幕墙前,摆放着几张布满线路和按钮的控制台。一个穿着沾满油污连体服、头发蓬乱的技术员正紧张地操作着。

“调出来。”磐石对着那个技术员命令道。

技术员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操作了几下。巨大的屏幕墙瞬间亮起!不再是复杂的代码或数据流,而是一幅……令人震撼的、难以理解的动态图像!

那仿佛是一个由无数细密光线构成的、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结构!它呈现出一种介于树根和神经网络之间的形态,深深扎根于一片混沌的、代表地球的虚影之中。无数闪烁着微光的“节点”遍布其上,如同星辰。但整个结构的主体,却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大面积的枯萎和灰败!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森林,主干和大部分枝杈都黯淡无光,死气沉沉,布满了裂痕和空洞。

只有极少数最末端的、极其纤细的“根须”,还闪烁着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光芒。这些闪烁的根须,像贪婪的吸管,正从地球虚影的各个角落,汲取着丝丝缕缕的、代表生命力的淡金色光流,勉强维持着整个枯萎巨树最后一丝微弱的生机。

而在那枯萎巨树庞大根系的最核心、最深处,一个区域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状态!那里没有光,只有一片更加深邃、更加冰冷、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漩涡缓缓旋转,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和……饥饿感!

“这就是‘世界树’系统。”磐石的声音在巨大的屏幕前响起,低沉而沉重,如同敲响的丧钟,“一个覆盖全球、存在不知多少世纪的超维能量管理系统。它通过无形的‘根须’——也就是你感知到的能量通道——汲取所有生命体的‘命运能量’,维持某种宇宙平衡,或者说……维持它自身的存在。”

他指向屏幕中那大片的枯萎和灰败:“如你所见,它早已濒临枯竭,走向死亡。就像一个垂死的巨人。”

接着,他的手指移向了那些还在闪烁的、极其纤细的末梢根须:“而像你这样的人,林小满,天生拥有特殊‘接口’的人,被称为‘锚点’。你们是系统允许存在的‘安全阀’,是它最后的‘调节器’。通过你们,它可以定向地、可控地释放或汇聚巨大能量,表现为所谓的‘幸运’或‘厄运’,以避免自身彻底崩溃带来的更大灾难。”

磐石的目光锐利如刀,转向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的小满:“但锚点的使用本身也在消耗系统所剩无几的能量,并会留下痕迹。所以,系统对锚点的使用有着严格的控制和……回收机制。”

最后,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屏幕核心那片深邃冰冷的黑暗漩涡上!

“而你……”磐石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确认,一字一句,如同冰锥凿进小满的心脏,“林小满。根据我们所有的观测和分析,你的‘核心’能量强度,远超历史上任何已知的锚点!你并非普通的调节器……”

他深吸一口气,机械义肢的关节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承载着巨大的重量。

“你,极有可能就是这濒死‘世界树’本身,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个能量核心的……化身!或者说,高度融合体!”

“系统需要你,就像吸血鬼需要鲜血!但系统更恐惧你的失控和……觉醒!因为你的核心一旦彻底崩溃或脱离掌控,这早已枯朽的巨树,将瞬间化为宇宙的尘埃!”

巨大的屏幕墙散发着幽冷的光芒,映照着林小满那张彻底失去血色的脸。她呆呆地看着屏幕中那枯萎的世界树,看着那代表自己的、被点亮的区域,看着那核心处冰冷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所有的挣扎、痛苦、牺牲,都被这残酷的真相彻底解剖,暴露在冰冷的灯光下。

母亲因她的“幸运”而死……

外婆因她的“渴望”而逝……

刘强因她的“愤怒”而瘫痪……

全球因她的“绝望”而陷入混乱……

而小雨……小雨那诡异的“星陨症”……

一个更加冰冷、更加恐怖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混乱的意识:小雨的病……会不会也是……系统为了控制她这个“核心”……而设下的陷阱?!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

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猛地从旁边一个独立的监控台上炸响!一个技术员惊恐地喊了起来:“磐石!3号监测点!医院!林小雨的生命体征监控……出现异常能量虹吸!强度……指数级飙升!关联模型显示……虹吸源……指向系统核心!”

巨大的屏幕上,代表小雨所在医院位置的那个绿色光点,瞬间变成了刺目的、不断闪烁的血红色!一条粗壮的、散发着不祥黑紫色光芒的能量流线条,如同一条狰狞的毒蛇,从那个血红光点出发,无视空间距离,直接连接到了屏幕核心……那片冰冷深邃的黑暗漩涡!

仿佛为了印证技术员的惊呼,屏幕一角,一个代表林小雨身体状况的独立小窗口被强行弹出放大!窗口里,小雨躺在病床上的画面旁边,显示着她各项生命体征的数值——原本已经稳定在低值区域的曲线,正以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速度向下俯冲!代表生命能量的淡金色光流,正肉眼可见地被那条黑紫色的“毒蛇”疯狂抽取!小雨的脸色在监控画面中,正迅速重新变得灰败!

“不——!”小满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她像疯了一样扑向那个监控屏幕,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小雨急速恶化的生命数值和那条狰狞的能量虹吸线!

陷阱!果然是陷阱!系统在抽取小雨的生命力!用她来威胁自己!控制自己!

就在小满被巨大的愤怒和恐惧彻底吞噬的瞬间!

“嗡——!”

她贴身口袋里,那部屏幕碎裂、早已被她遗忘的手机,竟然诡异地自行震动起来!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刺眼的白光!一个没有任何号码显示、界面极其简陋、如同命令行窗口的通讯请求界面,强行弹了出来!

窗口里,只有一行不断闪烁的、如同幽灵低语的幽绿色字符:

“核心……容器……陷阱……钥匙……真相……接受通讯?”

“幽灵”?!

小满猛地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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