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4.
闻言，许如烟瞳孔骤缩，她的脚步猛然顿住。
「你说什么？」
朋友将刚才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可许如烟却像是更生气了，怒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是不是睡糊涂了？」
朋友委屈的想要解释，但许如烟根本听都没听，直接挂断了电话。
「骗子，竟然还学会联合其他人一起骗我了！」许如烟眼尾猩红，狠狠的骂了一声。
但她大概忘记了，早在一个多月前，她就已经叮嘱了朋友无论是生是死，都不能再管我，否则就要断掉和他们的生意。
他们又怎么敢配合我骗她呢？
许如烟显然不太相信，又给我的另一个朋友打去电话，结果对方也是同样的答案。
「秦牧确实死了，具体死因不太清楚，好像是自然死亡。」
「我们本来是打算告诉你的，但后来看到你在外面旅游，觉得还是不要让这种事搞得你心烦了。」
「再加上你们都已经闹上法庭，婚都离了，这种事我们觉得也没必要专门再告诉你。」
「他去世我们也很难过，但活人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
朋友的话落下，许如烟浑身颤抖的厉害：「他现在在哪儿？」
或许是她的嗓音太抖，朋友没听清楚：「什么？」
「我他妈问你他现在在哪儿？」许如烟近乎歇斯底里。
朋友被吓得懵了，「你是说尸体吗？他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了，现在被寄存在殡仪馆……」
不等朋友说完，许如烟已经挂断了电话，快步冲到外面想要打车。
林羽追了上来：「如烟姐，你冷静一点，怎么了？」
许如烟眼圈红的厉害：「秦牧死了。」
「秦牧哥死了？」林羽一愣，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惊喜和笑意。
但他很快恢复平常，许如烟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两人赶到了朋友所说的殡仪馆。
去的路上许如烟显然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她拿出手机，不停地给我发消息，打电话。
「秦牧，我知道你在骗我，我现在就在去殡仪馆的路上。」
「你现在跟我认错，我会原谅你，但如果你冥顽不灵，坚持要骗下去，一旦被我发现，我是再也不会原谅你的，这辈子都不要想复婚的事。」
「我知道你不可能死的。」
消息迟迟得不到回复，她像是疯了一样开始拨我的电话。
本以为我已经死了，是不可能接通的，谁知拨到后面，电话竟然真的接通了。
听到接通的声音，许如烟猛然松了口气，眼前亮了一下。
5.
「秦牧，我就知道你没……」
许如烟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端便打断了她：「你好，我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您是秦牧的家属对吧。」
一瞬间，许如烟的脸色煞白。
那端又问了一遍，许如烟没有血色的唇颤抖：「是，我是他的妻子，他是怎么死的？」
她的话问完，工作人员语气有些诧异：「他得病的事您竟然不知道吗？」
许如烟脸又白了一寸。
「什么得病？」
工作人员如实将我得癌症的情况告诉她：「癌症晚期，尤其是胃癌的患者身体机能各项下降，而且人也会很变得很瘦。」
「您如果是他的妻子，他应该瞒不过您才是。」
许如烟仿佛也想起了我曾经说过自己得病的事情，但当时她并没有相信，而且信誓旦旦的说我是在骗人。
她怔愣着，转过头朝林羽望过去。
通话是外放，林羽也听到了他们的聊天。
闻言，他捂着嘴，装作很惊讶的样子：「秦牧哥竟然真的得病了？竟然这么巧吗？糟了，这么说，岂不是我间接害死了秦牧哥？」
「对不起，如烟姐，我真的不知道这回事，我只是怕你被骗，因为之前我也这么被骗过钱，怪我，都怪我，我掌嘴。」
林羽很自责的解释，说着佯装就要去打自己的脸。
许如烟伸手拦住了他。
她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算了。」
算了。
我听着她的话，纵然已经没有了心，但还是会感觉有些心寒。
她被林羽挑唆误会我，对我报复了那么多。
可现在，林羽间接害死了我，她一句「算了」就结束了。
然而即便不甘心，我也什么也做不了。
许如烟失魂落魄的将我的骨灰从殡仪场带回来，工作人员问她要不要为我办一场葬礼。
当初我是在街头被人发现的，其中一个目击者是我的朋友，将我送到殡仪场之后，一直就没提办葬礼的事情。
后来殡仪馆又联系了我的父母，但两边接完电话都没打算来。
我并不觉得惊讶。
我爸妈早年离异，后来各自都组成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我两边都不受欢迎，所以来往也越来越少。
他们嫌弃我死后晦气，不愿意接我回家，也很正常。
只是听起来还是显得有些可怜。
不等许如烟回答，林羽在一旁建议说让我早点入土为安。
「而且如烟姐，你刚回来，应该要好好休息。」
我本以为许如烟会一如既往的听他的话，可谁知，她摇了摇头：「办。」
林羽又道：「办葬礼很累的，我怕你太操劳，对身体不好。」
可许如烟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还是去为我办了场相对体面的葬礼。
葬礼结束后，几个不知情的朋友凑在殡仪馆外悄悄惋惜。
「我听说他发现的时候还是早期呢，那时候他只要听医生的按时接受治疗就好了，怎么还会拖到现在？」
「害，还不是因为那个林羽，许如烟为了他，一直逼迫秦牧做事，有时候许如烟凌晨还逼迫秦牧去接他们回家呢，先不提心理刺激，连最起码的保障都得不到，不恶化才怪呢。」
「你们说什么？」
正在这时，许如烟冷冽的嗓音传来。
6.
朋友们看到许如烟，立刻噤了声。
许如烟眼圈红肿的厉害，显得本就清冷的她更加不好惹。
朋友们本就有些怕她，见状，几人缩得更厉害了。
但许如烟显然听到了刚才的那番话，眼睛紧紧的盯着刚才说话的那人：「你刚才说秦牧发现的时候是早期？什么时候的事？」
那人见逃不过，只能道：「我也是三年前听他随口说的。」
「这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许如烟怔愣的望着他。
那人道：「那时候秦牧说怕你担心，就叮嘱我不要说出来的，而且我当时看他不在意，也没放在心上，觉得有可能是误诊。」
「后来，你告诉我们说秦牧会打着生病的旗号跟我们借钱……我就想着，他估计真的是在骗我。」
「毕竟你是他最亲近的人，你说的话肯定是有分量的。」
「……」
朋友每说一句话，许如烟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直到最后，许如烟整个人仿佛褪去了血色。
朋友见状没敢多说什么，随便找了个借口，都急匆匆的离开了。
许如烟失魂落魄的走到我的骨灰前，看着我的遗照，眼泪顺着她的脸颊落下。
「我不是故意的。」
「三年前你每天早出晚归，又不告诉我原因，后来我们的周年纪念日，我们明明约好了要大办一场，我叫来了很多朋友，花了一天的时间做了一桌子的菜，可你却失约了，之后又用那么蹩脚的借口骗我。」
「后来林羽给我发了你和别人在咖啡厅的照片，我还以为……」
「对不起……」
许如烟哭哭啼啼的说了很多。
死后我的记忆也越来越远，听到许如烟这么说，我才在此时恍惚的回想起来。
是有这件事。
治疗癌症的药物副作用是很大的。
三年前周年纪念日的前一晚，我吃过药后，猝不及防的晕倒在了街上，后来被好心人发现送到了医院，但醒来之后纪念日已经过去了。
我不想让许如烟知道我生病，所以找了个借口遮掩了过去。
那时候许如烟表现的是不太高兴，但并没有说太多，我以为她因为没过纪念日生气，却没想到，原来她看出了我的借口是假的。
可是，如果她真的不相信，多问几句我是会告诉她实话的。
即便我不说，如果她愿意相信我做的事情是为了她好，她也能轻而易举的查到我在医院住院的记录。
可她没查，偏偏相信了林羽的话。
我内心复杂。
许如烟不知道哭了多久，才终于平下心情。
她买了最好的墓地，哭着看着工作人员将我的骨灰埋进去。
林羽站在她身边，一手扶着她的肩膀，望向墓地的眼神闪烁。
当晚，许如烟丢下林羽，自己回了家。
但隔了几分钟后，林羽还是跟了过去，敲响了房门：「如烟姐，我知道你对我有不满，但我也是为了你好。」
「你现在的状态很差，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你如果实在生气，那我就跪在门口，一直跪到你和秦牧哥原谅我，反正我不能眼睁睁看你想不开。」
说着，林羽果然跪在了门口。
许如烟道：「我没生你的气，也不会想不开，你回去吧。」
但林羽还是没动。
过了不到三分钟，许如烟打开了门。
7.
林羽间接害死我，许如烟仅用了三分钟就原谅了他。
而我只是一次失约，一个善意的谎言，许如烟用了三年来惩罚我。
林羽低头去换穿我的拖鞋，可刚拿到，许如烟从他的手里夺了过来，随后又找出一次性的拖鞋递给了他。
林羽只愣了一下，很快便佯装无所谓的换上，进了门。
他说要为许如烟做饭补充能量，许如烟也没有阻止他。
许如烟失魂落魄的坐在客厅，整个人都有些茫然，经常对着东西发呆。
桌子上我亲手贴的防撞条。
冰箱门上我几个月前贴的暖心便利贴。
茶几上我曾经用过的水杯。
电视对面的沙发墙上，还挂着我们的结婚照。
……
我看到她的视线落在婚纱照上，目光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许如烟红着眼，上楼去了卧室。
关上门后，许如烟突然哭出了声。
我并不觉得诧异。
人的感情很复杂，我相信许如烟并非对我丝毫没有爱。
最后，许如烟或许是哭的累了，她站起身，开始将我的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来，统一放到了一个箱子里。
我的钱大多都用来治病买药，所以衣服加起来并没有很多，不到几分钟她便都收拾完。
她将装衣服的箱子放到楼梯口时，林羽此时也上了楼。
「如烟姐，你这是在做什么？」林羽诧异道。
许如烟的嗓音沙哑：「处理他的遗物。」
处理。
自然是扔出去或者烧掉。
林羽眼前闪过惊喜，很快便消失不见。
「这样就对了，如烟姐，我们活着的人总要往前看的。」
「我来帮你一起吧。」
「不用了。」许如烟摇头，说着便朝书房走过去。
大概是觉得反正我已经死了，他和许如烟在一起不过早晚的事。
林羽也没有再跟上去，只是心情似乎更开心了，他一边下楼一边小声哼起了歌。
许如烟进了书房，将我的书都收拢起来放到箱子里，拿到书架上层仅剩最后一本时，许如烟愣了一下。
那本藏在了最里面，不仔细是很难发现的。
许如烟踩着凳子拿下来，翻开后，身形僵了一下。
我也愣了一瞬。
这是我的日记本。
在我确认生病之后，我便开始记录自己的身体情况。
本想等到自己身体康复，然后将这份记录交给许如烟看，玩笑般告诉她这些不过是虚惊一场，结果没想到，这本变成了自己记录死亡的笔记。
许如烟翻看下去，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她的手指在发抖。
我想要凑过去看一眼，结果走近的时候，她已经合上了笔记本，几乎是颤抖着摸出了手机，发了条短信。
【帮我查一下这个银行卡账号的信息。】
我扫了一眼卡号，发现是经常去的那家医院的收款卡号。
我记得，之前林羽说我之前在往一张卡里转移财产，说的应该也是这张卡。
之前我就不太理解，明明她之前稍微查一下就会查到是医院卡号的，为什么会觉得我在转移财产。
8.
不过很快我便理解了。
许如烟很快收到了回复，开卡的户名被发到手机上。
是医院的名字。
「怎么会？」
「错了……错了……」
她喉咙里发出颤抖的声音，随后又打开了相册里的一张照片。
同样的卡号。
但户名却不一样。
另一张的户名是一个具体的名字。
「如烟姐。」这时房门突然被敲了敲。
许如烟似乎很紧张，手指猛然一颤，手机「啪」的摔到了地上。
林羽打开门：「如烟姐，怎么了？」
许如烟飞快的将日记本塞进了箱子里的那摞书里，她捡起手机，神色是超乎平常的冷静。
林羽不疑有他，乖巧道：「如烟姐，汤做好了，去吃点东西吧。」
许如烟没说什么，跟着他下了楼。
「房间里到处都是秦牧的东西，我不想待在这儿。」许如烟道：「我让人过来清理东西，等清理完了，再过来吧。」
听到许如烟这么说，林羽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立刻道：「那我们先出去走走。」
「今晚去你那儿吧。」许如烟又道：「一晚上可能收拾不完。」
林羽听到这句话，顿时压着唇角，强忍着笑意道：「好啊。」
两人很快到了林羽的家。
我记得，这套房子当初还是许如烟帮林羽买下来的。
两人从选房，到订房，到最后的交房都是许如烟陪着他。
林羽专门给我发过照片挑衅。
那时我也给许如烟看了，隐约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但许如烟却一句话将我怼了回去。
「我自己赚的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当时我和许如烟关系正因为林羽恶化。
我不想激化矛盾，于是不敢再说什么。
一进门，林羽只说了两句话，便急着跑去浴室洗澡。
许如烟坐在沙发上，等到浴室的水声响起后，她才拿起桌子上林羽的手机，熟练的输入密码，翻开了林羽和我的聊天记录。
这些年来，林羽仗着许如烟对他的偏爱，肆无忌惮的挑衅我，辱骂的记录统统涌出来。
许如烟看着这些记录，脸色越来越沉。
最后，她将聊天记录定在一张图片上。
放大。
正是我检查出癌症的体检单。
记录的时间是三年前。
许如烟僵在原地，望着体检单的照片久久没有动。
看来她也反应过来了，林羽正是早就知道了我得了绝症，所以故意告诉她，我会拿生病骗她。
什么不知道？
他明明是非常清楚。
许如烟手指又开始颤抖，不过或许是早就做好了准备，这次她倒是比之前更冷静。
她又翻开了林羽和其他人的聊天。
不一会儿，便发现林羽付钱让其他人对我动手的记录，以及转账记录。
「人好像被我们打死了。」
「不过放心，我们尽可能把现场清扫干净了，查不出来的。」
「这人身上有张癌症晚期的检查单，我们不会有事了。」
「……」
或许是为了证明，那些人还给林羽发了视频。
许如烟点开。
视频里发出我痛苦的闷哼声，以及我的哀嚎声。
许如烟握紧了手机，指腹逐渐被压得泛白。
9.
林羽正洗着澡，浴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热气弥漫中，他看到了许如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先是惊了一下，旋即有些害羞：「如烟，你怎么进来了？」
「还装傻吗？」许如烟问他。
听起来语气很温柔，但细听却能发现这抹温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也没发现，许如烟的一只手背在身后，手里拿着的东西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幽幽的银色寒光。
林羽血气涌上了头，根本没发现。
他关掉花洒的喷头朝着许如烟的方向走过去，坏笑道：「既然你非要挑明，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抬手就要朝许如烟抱过去。
然而只一瞬，许如烟将藏在身后的那只手重重的朝林羽捅了过去。
血喷溅出来。
然而不等林羽反应，许如烟手起刀落，又朝林羽身上捅了好几刀。
林羽躺在地上，瞪大眼睛，不解的望着她。
想要说话，结果一张口，嘴里却吐出一口血。
「你一直都在骗我！」
许如烟眼神阴狠，冷冷的望着他：「你说秦牧在算计我，你说他爱上了别的女人，你用各种伪造的证据让我以为自己是在为自己活，结果算计我的人竟然是你！」
「是你杀了林羽，你让人杀了他！」
「林羽，你真该死！」
「我对你这么好，结果你却骗我！让我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人！」
「……」
许如烟歇斯底里的大吼着。
但林羽已经倒在了血泊里，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有没有将她的话听在耳朵里。
许如烟却并不在乎，她像是要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压抑和怒气都喊出来。
最后，她喊得累了。
向来洁癖的她直接跌倒在满是血水的地上，痛哭出声：「我不该相信你，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相信你。」
「我竟然相信了一个骗子，而不相信和我结婚九年的丈夫。」
「该死的人也有我。」
「对，我也该死。」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她眼底的寒光闪过，抓起手里的刀，重重的朝自己砍过去。
10.
邻居听到了动静，察觉到不对，当机立断的打了报警电话。
很快警察赶了过来，破门而入。
林羽已经没了生机。
许如烟倒还没死，失血过多晕了过去，警方立刻将她送到了医院抢救。
不过后面的事我便不清楚了，我的灵魂升得越来越高，直到最后，我见到了本应该为我引路的人。
他说我的执念已消，符合了轮回的条件。
他口若悬河的告诉我缘分，并告诉我，我和许如烟的缘分至今已经是最后一世，之后再也不会见面。
我沉默的跟着他的脚步走到轮回的门前，刚要踏出，身后传来许如烟的声音。
她歇斯底里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回过头，看到双目猩红的许如烟，她挣扎着拼命的要朝我的方向跑过来。
「毕竟是最后一世了，不然再告个别吧。」引路人动容的问我。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
随后，转身大步，走向通往我未来的路。
【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