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的话音落下，孟菲斯午后慵懒的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
庭院里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杰里·韦斯特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却精光四射。他像一头打盹的雄狮被彻底惊醒，锐利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林峰的脸上，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窥探他灵魂深处的秘密。
换来状元签？带走科比？
任何一个，都是足以震惊联盟的超级大新闻。而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竟然云淡风轻地将这两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作自己即将实现的“小目标”？
韦斯特纵横联盟半个世纪，他见过夸夸其谈的球队老板，见过画饼充饥的管理层，但他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人。
而且，这种疯狂之中，又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
许久，韦斯特缓缓地靠回了摇椅，拿起手边已经凉透的冰茶，抿了一口。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用这段时间来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
“年轻人，”他重新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想从卡罗尔·道森和莱斯利·亚历山大手里拿走状元签有多难吗？他们为了得到姚明背后的中国市场，已经运作了整整两年！”
“你知道想从杰里·巴斯手里带走科比，意味着什么吗？”韦斯特的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那意味着要和整个紫金王朝为敌！科比是巴斯博士的‘教子’，是湖人未来的基石！菲尔·杰克逊可能会让沙克走，也绝不会放走科比！”
作为“OK组合”的缔造者，没有人比韦斯特更清楚湖人内部的复杂关系和权力格局。林峰的计划，在他这位最顶级的内行看来，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是异想天开。
然而，面对韦斯特的连声质问，林峰脸上依旧挂着那份从容不迫的微笑。
“韦斯特先生，我当然知道这很难。如果很简单，我也就不需要亲自来孟菲斯，邀请您出山了。”他从容应对，将难题巧妙地变成了对韦斯特的恭维。
“你……”韦斯特一时语塞，他发现这个年轻人的口才和心智，远比他外表看起来要老练得多。
“好。”韦斯特深吸一口气，他决定换个方式，来戳破这个年轻人的幻想，“既然你说得这么有把握，那我们不妨来做一次沙盘推演。”
“就先说状元签。现在，你是我，我是火箭队的总经理卡罗尔·道森。你要怎么说服我，放弃姚明这棵摇钱树，把状元签给你？”
韦斯特身体前倾，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他不再是一个退休的老人，而是变回了那个在谈判桌上叱咤风云，让所有对手都感到胆寒的“Logo男”。
这，就是他的考验。
林峰知道，正戏来了。他能不能折服这位传奇教父，就看接下来的这番对话了。
他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随即进入了“超音速队老板林峰”的角色。
“道森先生（Mr. Dawson）。”林峰的称呼变了，他的眼神也随之变化，变得自信而富有侵略性，“我知道您对姚明势在必得，也知道他对休斯顿这座拥有众多华人的城市意味着什么。但是，您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赢在当下，和赌一个未知的未来，哪一个对火箭队更重要？”
韦斯特冷哼一声，不置可否，示意他继续。
“姚明，是一个伟大的天才。但他是一个七尺六寸的，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篮球体系的‘未知数’。”林峰开始了他的攻心之术，“他需要时间适应NBA的对抗，需要时间学习新的战术，他甚至有可能水土不服，遭遇伤病。这是一个风险极高的投资。”
“而我，现在给您提供一个毫无风险的，能让您的球队实力瞬间提升一个档次的选择。”林峰图穷匕见，“史蒂夫·弗朗西斯，是你们的‘特权’，是你们的核心。但他需要什么？他需要一个能梳理进攻，能为他分担压力，能教会他如何赢球的领袖级后场搭档！”
“而这个人，就是加里·佩顿！”
韦斯特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佩顿的实力，他自然清楚。
“一个正值巅峰，拥有总冠军经验，拿过最佳防守球员的控球后卫！”林峰的语速开始加快，充满了煽动性，“想象一下，佩顿和弗朗西斯组成的后场双枪，将是联盟防守最恐怖，冲击力最强的后场组合之一！弗朗西斯可以尽情地去得分，而佩顿会锁死对面所有的箭头人物！”
“道森先生，您得到的是即战力！是季后赛的保证！是能让弗朗西斯心甘情愿留在休斯顿的承诺！而你们付出的，只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新秀。这笔交易，你们稳赚不赔！”
说完，林峰靠回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韦斯特，等待他的“裁决”。
韦斯特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的逻辑毫无破绽。他没有去贬低姚明的价值，而是无限放大了姚明的“风险”，同时，又精准地抓住了火箭队的痛点——他们迫切需要赢球，来留住性格高傲的弗朗西斯。
用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去换一个“确定的现在”，这对于任何一个急功近利的球队总经理来说，都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提议。
“不错的说辞。”半晌，韦斯特才缓缓开口，算是对林峰这番话的肯定，“但这还不够。仅仅一个佩顿，还不足以让火箭放弃整个中国市场。”
这是第二道考验，也是更深层次的考验。
林峰微微一笑，似乎早有预料。
“当然不够。”他说道，“所以，这只是第一步的‘阳谋’。当火箭队犹豫不决的时候，我会启动我的B计划。”
“我会带着佩顿这份筹码，去找联盟里所有手握高顺位选秀权的球队谈判，比如公牛队、灰熊队……我会故意放出风声，让他们觉得我即将和其中一支球队达成交易。您能想象吗？当火箭队听说，他们的死敌，或是同区的竞争对手，即将得到佩顿，实力大增时，他们会作何感想？”
“他们会陷入恐慌，会害怕自己既没有得到即战力，选来的姚明又可能无法兑现天赋，最后落得个两手空空。人一旦开始恐慌，就会做出不理性的判断。到那时，我再适时地在佩顿的基础上，加上一个有潜力的年轻球员，或者一个未来的首轮签……道森先生，你觉得，天平会向哪边倾斜？”
一环扣一环！连消带打！
韦斯特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年轻人不仅懂篮球，更懂人性，懂博弈，懂如何制造和利用舆论压力。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交易谈判，而是一场精心布局的心理战！
“好吧，就算你有七成把握能拿到姚明。”韦斯特深吸一口气，抛出了他最后的，也是最核心的疑问，“那科比呢？你凭什么能让他离开湖人？离开沙克？”
这个问题，正中要害。
林峰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知道，这是最后的决战。
他直视着韦斯特的眼睛，一字一顿，字字诛心地说道：“韦斯特先生，您比任何人都清楚，您亲手缔造的OK组合，是多么的强大，也是多么的脆弱。”
“它的强大，在于沙克和科比都是历史级的球员。它的脆弱，也在于此。”
“因为，王不见王。”
“您知道科比·布莱恩特的偶像是谁吗？”林峰问道。
“迈克尔·乔丹。”韦斯特不假思索地回答。
“没错。”林峰点了点头，“一个将超越乔丹视为毕生追求的人，怎么可能容忍自己职业生涯的巅峰期，都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之下？他或许能忍受一次、两次、甚至三次总冠军都顶着‘二当家’的名头，但他的心气，他的骄傲，绝对无法容忍一辈子！”
“他们的矛盾，现在还只是冰山一角。但随着胜利的累积，一定会彻底爆发。因为胜利的光环，不够两个人分的。”
“而您，韦斯特先生……”林峰的话锋突然一转，变得无比锐利，“您和菲尔·杰克逊的矛盾，不也正是因为您更看重科比，而禅师更依赖奥尼尔吗？您离开湖人，不就是这场未来之争的第一次牺牲品吗？”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了韦斯特的心脏。
他猛地从摇椅上站了起来，脸色变得煞白，呼吸也急促起来。这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痛，也是他从不愿对人提及的伤疤！
这个少年，他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林峰也站了起来，语气变得恳切而真诚。
“韦斯特先生，我不是要揭您的伤疤。我是想告诉您，我懂您，也懂科比。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想要的，不是更多的戒指，而是一个证明‘没有沙克，我依然能拿冠军，甚至拿更多冠军’的机会！他需要一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球队，一个愿意为他牺牲一切的内线搭档，和一个无条件信任他、支持他、敢把球队命运全部押在他身上的老板！”
“而我，就是那个老板。姚明，就是那个完美的搭档。而您，韦斯特先生，您是这个世界上最懂科比的人，也是他最信任的人。只要我们联手，向他发出邀请，向他展示一个只属于他的王朝蓝图……”
林峰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韦斯特。
“您觉得，他会拒绝吗？”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庭院里，韦斯特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看着眼前的林峰，震惊、骇然、不可思议……种种情绪在他眼中交织。
他感觉自己仿佛是赤裸的，所有的心思，所有的秘密，都被这个年轻人看了个通透。
许久，他才颓然地坐回椅子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他输了。
在这场交锋中，他被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彻底地，从战术到心理，全方位地击败了。
“你……”韦斯特的声音干涩嘶哑，他抬起头，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林峰，“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