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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沉重地包裹着管道深处。只有三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林薇因疼痛而无法抑制的细微抽气声,以及刘书晴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在这死寂的空间里交织,如同濒死的哀鸣。

冰冷刺骨的地气顺着脚底板往上钻,混合着后背伤口的火辣痛楚,不断侵蚀着刘书涵的意志。每一步踩在冰冷坚硬、布满碎屑的地面上,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钻心的疼痛。

但她的目光,却如同黑暗中燃烧的幽火,死死钉在前方管壁上那断断续续、被灰尘覆盖的足迹上。

父亲的足迹!

这信念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火把,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也支撑着身边两个伤痕累累的同伴。她紧紧攥着那枚刻有“剑”字的冰冷纽扣,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仿佛从中汲取着微弱的暖意和力量。

“这边…小心脚下…” 刘书涵的声音嘶哑,压得极低,在黑暗中为林薇和刘书晴指引着方向。她搀扶着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的刘书晴,另一只手则紧紧抓着林薇冰凉的手腕,三个人如同连体婴儿般,在狭窄、冰冷的管道中艰难跋涉,追寻着那串若隐若现、指向未知的脚印。

管道深处,空气变得更加污浊,铁锈和机油的味道混合着一种陈年积水的腥气,令人作呕。光线早已完全消失,只有刘书涵凭借过人的意志力,在绝对的黑暗中努力分辨着脚下和管壁的细微痕迹。足迹越来越稀疏,间隔也越来越远,仿佛留下足迹的人在这里曾短暂停留,或是刻意隐藏了行踪。

“书涵…脚印…好像没了…” 林薇的声音带着喘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她的后背剧痛难忍,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刘书涵的心猛地一沉!她停下脚步,强迫自己冷静,手指在冰冷粗糙的管壁上仔细摸索。灰尘很厚,触感粗糙。没有新的脚印。

难道…线索断了?

不!不可能!

父亲绝不会留下无用的线索!那枚纽扣…那些足迹…一定有原因!

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似乎都带着一丝熟悉的、父亲身上那种淡淡的烟草和方便面混合的气息。她闭上眼,不再依赖视觉,而是将所有的感知凝聚到指尖和听觉。

指尖在管壁的灰尘上缓慢滑动,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

然后,她摸到了。

不是脚印。

而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凹陷下去的痕迹。像是一个点。很浅,几乎被灰尘完全覆盖,若非她心无旁骛地仔细摸索,根本不可能发现。

紧接着,在距离这个点大约半米远的下方管壁上,她又摸到了第二个相似的凹陷点。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这绝不是自然形成的!这些点排列…似乎有某种规律?

她强忍着激动,手指顺着这些凹陷点的位置移动、连接…一个模糊的轮廓在脑海中逐渐成形——一个被刻意刻在管壁上的、由数个凹陷点组成的、极其简陋的…

**数字键盘!**

一个由九个凹陷点构成的、极其简陋的、类似老式电话键盘的九宫格图案!它被深深地刻在厚厚的灰尘之下,位置非常隐蔽,若非知道确切位置或像她这样刻意寻找,绝无可能发现!

而在“键盘”图案的旁边,管壁上还有三个更加清晰、明显是后来刻上去的、深深的划痕:

**“0715”**

0715?

刘书涵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日期…她太熟悉了!刻骨铭心!

“剑哥便利店”的开业纪念日!

二十年前的七月十五日!

每年这一天,父亲都会懒洋洋地靠在收银台后面,一边嗦着过期泡面,一边絮絮叨叨地跟她们姐妹俩吹嘘他当年是如何“白手起家”、“慧眼如炬”地选中了临江县一中对面这个“风水宝地”,开起了这家“注定要成为商业传奇”的便利店。虽然每次说辞都差不多,还夹杂着各种夸张的骚话,但这个日期,早已深深烙印在姐妹俩的记忆里!

0715!是密码!

父亲留下的密码!

巨大的激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涌上刘书涵的心头!父亲…他不仅来过这里,他还预见到了什么?他是在为她们…留下一条生路?!

“薇薇!书晴!找到了!是密码!” 刘书涵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她摸索着抓住身边两人的手,将那冰冷的、刻着数字的管壁位置指给她们,“是爸留下的!是便利店的…开业纪念日!”

“真…真的?” 林薇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虚弱的颤抖。

“爸…” 刘书晴微弱地呢喃了一声,似乎恢复了一丝意识。

没有时间犹豫!刘书涵立刻按照脑海中那简陋九宫格的位置,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指尖狠狠按向代表“0”的凹陷点!

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和细微的震动。没有反应。

她紧接着按下“7”的位置!

嗡…!

一声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老旧齿轮开始转动的低沉嗡鸣声,突然从前方不远处的管道侧壁内部传来!

刘书涵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强压住狂喜,手指带着一丝颤抖,继续按下“1”和“5”!

嗡——咔哒!

随着最后一个“5”被按下,一声清晰的、如同巨大门锁被打开的金属咬合声,猛地从前方的黑暗中响起!那声音在寂静的管道里显得格外洪亮!

紧接着!

轰隆隆隆……

一阵沉闷而有力的机械运转声响起!前方大约五六米远的地方,原本严丝合缝、布满锈迹和水渍的厚重管道内壁,竟然开始缓缓地向内凹陷、旋转!

坚硬的金属表面如同被无形的手揉捏,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灰尘和锈块簌簌落下!一个直径约一米五左右的、边缘极其不规则、如同被暴力撕裂又强行熔铸拼接而成的圆形洞口,在她们眼前凭空出现!

洞口内部并非想象中的管道延伸,而是一片完全不同的空间!

柔和而冰冷的白色光芒,从洞口内部倾泻而出,瞬间驱散了管道里的浓重黑暗!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非自然的纯净感。空气里弥漫的铁锈和机油味瞬间被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臭氧和某种精密仪器特有气味的清新气息所取代。

洞口内部,是一条笔直的、通体由某种哑光银白色金属构成的通道!通道四壁光滑如镜,反射着柔和的白光,看不到任何接缝或铆钉,充满了超越时代的科技感!通道顶部,镶嵌着一排排细密的、散发着恒定白光的灯带,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

这…这是什么地方?!

巨大的震撼让三人都瞬间失语!眼前这超越认知的景象,与外面那个充满血腥和妖兽的末日世界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反差!父亲…他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这通道通向哪里?!

“进…进去!” 刘书涵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和一丝未知的恐惧。这或许是唯一的生路!她不再犹豫,搀扶着刘书晴,拉着林薇,小心翼翼地跨过那金属洞口边缘参差不齐的“门槛”,踏入了那条充满科技感的银色通道。

就在三人完全进入通道的瞬间!

轰隆隆隆……

身后的金属洞口发出一阵更加响亮的机械运转声,开始缓缓地、无声地闭合!将外面那个充满血腥和绝望的管道世界彻底隔绝在外!

通道内一片死寂。只有她们三人粗重的呼吸声在光滑的金属墙壁间回荡,显得异常清晰。空气清新而冰冷,带着一种消毒水般的洁净感。脚下的金属地面光滑平整,踩上去没有丝毫声音。

“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林薇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震撼,她背上的伤口在进入这洁净空间后,似乎被那冰冷的空气刺激,疼痛感更加清晰。

刘书涵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被通道前方吸引。通道并不长,大约二十米左右。在通道的尽头,似乎是一扇紧闭的、同样由哑光银白色金属构成的圆形舱门。

她搀扶着刘书晴,带着林薇,一步一步,朝着那扇紧闭的舱门走去。脚步声在寂静的通道里被无限放大,如同敲打在心脏上。

走到舱门前。没有门把手,没有锁孔,只有门中央一个手掌大小的、微微凹陷的圆形区域,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幽光,像是一块等待验证的触摸屏。

刘书涵看着那个幽蓝的区域,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灰尘、汗水和血迹的手掌。她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将自己的右手手掌,轻轻按在了那个凹陷的圆形区域上。

嗡——!

冰冷的触感瞬间传来!那幽蓝的区域猛地亮起!一道柔和的蓝色光线如同扫描仪般,从她的掌心快速扫过!

滴!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响起!

“生物特征识别…通过。”

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女声在通道内响起。

“权限等级:临时访客(次级)。”

“欢迎来到‘锚点’临时安全屋,刘书涵小姐。”

咔嚓!嗤——

伴随着轻微的泄压声,那扇厚重的圆形金属舱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柔和的白光瞬间涌出!

门内的空间比通道更加宽阔明亮。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型的工作间兼休息室。墙壁依旧是光滑的银白色金属,但布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混搭风格。

房间一角,摆放着一张看起来极其舒适、符合人体工学的银白色金属座椅。旁边是一个同样材质、充满科技感的弧形工作台,台面上悬浮着几块透明的光屏,屏幕上是不断流动的、如同瀑布般的复杂数据流和看不懂的几何图形,散发出幽幽的蓝光。工作台旁边,是一个嵌入墙壁的、透明的冷藏柜,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排深蓝色的、没有任何标签的金属罐子。

但最让刘书涵瞳孔骤缩的,是房间正对着舱门的那一整面墙壁!

那面墙没有覆盖金属,而是某种深色的、如同星空幕布般的材质。而在这深色的背景上,赫然悬挂着七幅巨大的、风格极其鲜明的画像!

画像的材质像是某种特殊的金属箔片,闪烁着冷冽的光泽。每一幅画像的构图都如同古代通缉令般充满张力,却又带着现代海报的冲击感。

第一幅:一个身材极其高大魁梧、如同铁塔般的男人,戴着熊耳帽,面无表情,双手抱着一本巨大的、封面印着扭曲笑脸的书。画像下方,一行凌厉的字体:“暴君”巴索罗米·熊 – 索尔贝王国。

第二幅:一个美艳到惊心动魄、眼神却睥睨天下的女人,戴着蛇形头饰,姿态高傲。画像下方:“女帝”波雅·汉库克 – 亚马逊·百合。

第三幅:一个眼神锐利如鹰、背着一柄巨大黑刀的男人,仅仅一个眼神就仿佛能刺穿画像。画像下方:“鹰眼”乔拉可尔·米霍克 – 克拉伊咖那岛。

第四幅:一个笼罩在阴影中、只露出半张带着诡异笑容的脸,周围飞舞着幽灵般的蝙蝠。画像下方:“月光”莫利亚 – 魔鬼三角海域(状态:蛰伏)。

第五幅:一个有着蓝色爆炸头、打扮怪异、手持吉他的男人,笑容夸张。画像下方:“天夜叉”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 – 德雷斯罗萨(状态:活跃)。

第六幅:一个身材敦实、穿着和服、腰间挎着几把刀的鱼人,神情严肃。画像下方:“海侠”甚平 – 鱼人岛(状态:活跃)。

第七幅:一个穿着暴露、身材火辣、手持巨大狼牙棒的女人,笑容狂野而危险。画像下方:“海贼女帝”替代者?“大胃女”波妮 – 位置未知(状态:观测中)。

七武海!

刘书涵的脑海中瞬间炸开!这些名字…这些形象…她太熟悉了!父亲那间堆满杂物的便利店里,某个积灰的角落,就塞着几本破旧的海贼王漫画!小时候她和书晴还偷偷翻看过!这墙上悬挂的,分明是海贼王世界里,威震四海的王下七武海!只是…他们的称号和所在地点…似乎被微妙地“本土化”了?而且状态各异?

父亲…他怎么会…?!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认知!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的伤口撞在冰冷的门框上,带来一阵剧痛,却也让她瞬间清醒!

她的目光猛地从那些令人震撼的画像上移开,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死死钉在了工作台旁边、冷藏柜上方墙壁上悬挂的另一幅小得多的相框上!

那是一张彩色照片。

照片有些年头了,边角微微泛黄。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波涛汹涌、墨蓝色的大海,远处似乎有巨大的、如同岛屿般的模糊黑影。

而照片的主体,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极其眼熟的、洗得发白的蓝色旧夹克的男人。他背对着镜头,随意地坐在一块巨大的、被海浪冲刷得光滑的黑色礁石上,手里似乎还拿着一罐…肥宅快乐水?

最让刘书涵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在这个男人随意搭在礁石上的左臂后方,那件旧夹克的肩膀上,竟然随意地搭着一角布料!

那布料…是纯粹的、毫无杂质的、仿佛由最深邃的夜空和永恒的寒冰共同编织而成的——**苍蓝色!**

那苍蓝色的布料上,用银线绣着一个极其简约、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符号——一个被冰霜缠绕的、抽象的龙首侧影!

这苍蓝的披风一角…这冰龙的徽记…这随意中透出的、睥睨天下的背影…

虽然只是一个侧后方的模糊影像,虽然那苍蓝的披风只露出了微不足道的一角,虽然那身影穿着那件她无比熟悉的旧夹克…但那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生俱来的、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气度…那种懒散姿态下隐藏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力量感…

刘书涵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雷霆劈中!身体瞬间僵直!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认知,都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碾碎、然后重组!

便利店里懒散的老板…

过期泡面的爱好者…

爱说骚话的父亲…

那个被她们认为“有点小本事但不太靠谱”的男人…

与照片上这个随意坐在怒海孤礁之上、肩披苍蓝冰龙披风、仿佛整个世界的风暴都只是他脚下玩物的背影…

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在她脑海中疯狂碰撞、重叠!最终,如同破碎的镜片,轰然炸裂!

“爸…” 刘书涵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如同窒息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极度震惊、荒谬、恐惧、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敬畏的复杂情绪,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里猛烈爆发!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伤痛,而是因为这足以颠覆她二十年认知的、冰冷而残酷的真相!

就在这时!

嗡——!

通道入口方向,那扇刚刚关闭不久的厚重金属舱门,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剧烈、如同电钻冲击般的刺耳嗡鸣和金属撕裂声!

滋啦!滋啦!轰!

整个安全屋都为之震动!墙壁上悬浮的光屏数据流剧烈地紊乱闪烁!冷藏柜发出嗡嗡的警报声!

一个冰冷、沙哑、带着浓重杀意和一丝不耐烦的电子合成音,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金属门,清晰地传了进来:

“灰鹫报告!发现目标‘锚点’入口!外层防御已被破解!重复,外层防御已被破解!正在尝试暴力侵入!”

“里面的人听着!放弃抵抗!‘暗潮’的意志不容违逆!”

暗潮!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而且…正在强行破门!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汹涌而来!瞬间将刘书涵从巨大的认知冲击中狠狠拽回了残酷的现实!

前有破门的强敌!

后有颠覆认知、深不可测的父亲秘密!

她和两个重伤的同伴,被困在了这座冰冷的、充满谜团的金属囚笼里!

绝境!真正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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