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自己的手指抽出，宽大的袖袍轻轻拢住手指，眼眸深邃漆黑，沉沉的眼神对上姜禾的。
偏偏他后退小半步，姜禾就凑近一大步。
“世子，你这是中的什么毒？”
裴望舟微沉着脸，“没中毒。”
他的语气笃定，姜禾得知他根本没中毒，顿时没了兴致，又把距离拉开，“那侯府的那瓶毒药可查到消息了？”
“毒药来历古怪，定国公府养的大夫认不出来。”她撤开身子，裴望舟稍松了口气，倒也回了她的问题。
“果然不是寻常的毒药？”姜禾下意识开口。
裴望舟捕捉到不同寻常的字眼，但也没追问，继续道：“府里找了行走江湖的毒医，毒医看出来毒药药效强劲，偏偏服下也死不了人，只会让中毒之人永世活在痛苦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只能被解药操控。”
姜禾顿时蹙眉，“可他们明明说是杀人的药。”
不管是给药，还是打探裴望舟的消息，他们都对裴望舟竟然还活着这件事表示怀疑。
可想而知，恐怕连侯府的人也不知道毒药的真正药效。
那这毒药是从哪里来的？
裴望舟显然也有这个疑问，只是他并未想过能从姜禾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想想这几次的碰面……
几乎都是她从自己身上得到消息。
而自己从她身上被迫得到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事。
啧。
“算了，既然来历尚未查清楚，我会努力在侯府里替世子打听消息的！”姜禾向裴望舟表忠心，“所以，世子会去参加赏桂宴吗？”
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绕了好几圈，终于回到正题上。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姜禾谄媚说道：“还不是因为侯府要通过赏桂宴调查世子，我这是担心世子。”
裴望舟漫不经心看她一眼，虽没直说，但那眼神很显然，他不相信。
姜禾才不管他信不信，反正嘴炮打够了就行了。
没再说话，姜禾的视线锁定在远处的一具女性尸体前。
赌坊追来的三个人死了，而被她打中腰部穴位的那个却没死，说不准赌坊还会继续派人来追杀。
她这套衣裙暂时不能穿了，帷帽也不能戴了。
思忖着，姜禾也不搭理裴望舟，径直朝着那具尸体走去。
尸体都是被一招击杀的，所以并不狰狞，也不血腥。
但装还得装一下。
姜禾颤抖着手把尸体身上的外衫脱下来，换到自己身上。
姜禾和尸体的身形差不多，外衫穿上倒也合身。
“为什么换衣服？”裴望舟静静地看着她把外袍换上。
姜禾背对着他，仔仔细细地叠黄衫，“天色不早了，我得回侯府，不然府上的人又得找麻烦了。换衣服嘛，当然是为了躲赌坊的人呀，我可没有好武功，万一再碰上，可就没有世子保护了。”
“这是怪我？”裴望舟的语调有些低。
“怎么会。”姜禾的语气实在有些敷衍，敷衍得她自己都意识到了，于是，连忙转过身，把帷帽取下来丢开，又弯着眉眼笑，真情实感，“怎么会呢！”
殊不知，这样重复两次，更是没有说服力。
然而，裴望舟没跟她计较这语气有多敷衍，他静静盯着姜禾脸上的划痕。
划痕已经开始愈合，只是在白皙的脸上格外明显。
姜禾还等着裴望舟的反应，却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姜禾小声问。
可别这时候突然心血来潮要杀了她。
她连那三个赌坊的汉子都杀不了，更别说裴望舟了。
但姜禾也不敢完全放心，她又不动声色地将那枚铜钱筹码藏在了指尖。
姜禾把谨慎压得很深，瞧见裴望舟缓缓抬手，她的手指也跟着用力。
然而下一秒，裴望舟只是用手指轻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嗯？
嗯？！
姜禾脑袋空白了一秒，手指的力道慢慢卸下去。
等等！
他的手指正好点在自己脸颊的小痣位置上。
这是什么意思？
姜禾的脑海里逐渐浮现一些词句……
都是关于姜清筠和她的男人们的。
不会吧不会吧。
这裴望舟竟然疑心病到要用这种办法试探她对他是不是真心的？
姜禾开始思考这几次的见面，到底是哪里露馅了。
可不仔细思考还好，一仔细思考，姜禾就意识到，自己总爱趁裴望舟没留意时翻白眼，有时候语气还敷衍。
虽说他不一定看见了，但或许能感觉得出来。
若她说自己喜欢一个人就是爱翻他白眼、爱说话敷衍，裴望舟会信吗？
姜禾迅速回忆话本里的词句。
赫然发现——敷衍，是男女情感大忌！
就因为姜晏礼曾对姜清筠敷衍地说了句“随便”，那可是一旬都没能爬上她的床，最后只能跪着蹭到她的床边自/渎。
姜禾：“……”
脏东西，快走开！
驱散脑海里露骨的词句，姜禾开始思考逃走的可能性，可视线触及地上的尸体，顿时又觉得相较之下，还是顺着他的意简单些。
姜清筠都亲多少个啦！
她就亲这么一个而已。
反正不亏。
姜禾朝着裴望舟一步步走过去。
裴望舟黑沉的视线循着她的脚步逐渐缩短。
他垂下眸子，刚要说不必靠这么近也能看到她肿成猪头的脸时，衣襟猝不及防地被拉下，人也微微倾身。
身前的姜禾踮起脚。
轻吻上他脸颊的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