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应怜,毕竟没有真的做错什么。
看着她锋芒褪尽,全心依赖自己的模样,确实比之前盛气凌人的样子更顺眼几分。
她生的本就极美,还有眼下那一颗泪痣,此刻穿着素白的中衣看上去比欲雪还要惹人怜爱……
如今这副模样,倒让他生出几分异样的感觉。
周自衡心中五味杂陈。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应怜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清澈见底,倒映着他的身影。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我只记得,我叫江应怜。”她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
“还……还有你。”
周自衡心头一震。
“你记得我?”
江应怜点了点头,随即又像是怕他误会,急忙解释。
“我不知道你是谁……就是觉得……你的味道,很熟悉,很安心。”
她说的,是周自衡身上常年佩戴的檀香香囊的味道。
但这话听在周自衡耳里,却变了味。
一个女人,忘了全世界,却唯独对他的气息有感觉。
这极大地满足了一个男人的虚荣心。
可周自衡心中的怀疑,还是没有完全烟消云散。
但他转念一想,就算江应怜在演戏,绕这么大的弯子,还特意在镇国公面前闹一出,目的不都是为了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吗?
她对自己果然用情至深吗……
一个温顺的甚至还有些依赖自己的江应怜,远比那个只会拿镇国公府来压他,会因为欲雪而歇斯底里大闹的女人要好的多。
无论真假,他都更喜欢现在这个的江应怜。
他甚至觉得,失忆后的江应怜,似乎比以前……可爱多了。
他放柔了声音。
“我是你的夫君,周自衡。别怕,以后在府里,有我护着你。”
江应怜乖巧地点了点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了所有算计。
她知道,攻略周自衡的第一步,也稳了。
就在这时,林欲雪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
“自衡哥哥,姐姐刚回来,身子肯定虚,我亲手为她炖了参汤,快让她趁热喝了,早点歇息吧。”
她不想让周自衡和江应怜单独相处,这碗参汤也是来提醒周自衡,夜深了,他该随自己回到绛雪轩了。
她将汤碗递到江应怜面前,笑容温柔得体。
江应怜看着那碗参汤,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才不喝,谁知道林欲雪有没有丧心病狂的在里面下点什么东西。
宅斗文老套路了。
她不动声色的朝秋月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丫鬟秋月立刻上前一步。
“林姑娘有心了。只是国公爷吩咐过,小姐的饮食汤药,都由府里带来的专用大夫和下人负责,不敢劳烦外人。”
“外人”两个字,咬得极重。
林欲雪的脸彻底白了,她求助地看向周自衡,“自衡哥哥……”
周自衡心中烦躁,刚想开口呵斥秋月一个奴婢竟敢如此放肆,却对上了江应怜看过来的眼神。
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像一汪秋水,却又带着一丝他看不懂的,淡淡的嘲弄。
仿佛在说:你看,这就是你护着的女人。
他心头一梗,呵斥的话竟说不出口了。
他想起父亲的警告:“镇国公府现在正在气头上,你给我安分点!那个林欲雪,也让她收敛些!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我们侯府担待不起!”
周自衡挥了挥手,“雪儿,你的心意到了就行。既然岳父大人有安排,就按他们的来吧。”
林欲雪不敢置信地看着周自衡。
他竟然……没有帮她?
“那……自衡哥哥,你何时随我回绛雪轩啊,夜里恐怕会打雷,雪儿害怕。”
说完,不等周自衡回应,便拉住了他的胳膊左右摇晃。
周自衡和林欲雪都下意识的观察着江应怜的反应。
若是之前的她看见林欲雪这样勾搭周自衡,早就破口大骂她了,要不就是哭闹着要上吊,再不济就是拿出镇国公的权势压着他。
而此刻她只是安静的坐着,眼中噙着泪水,“原来……夫君喜欢的人不是我。”
周自衡不自觉得心虚,开口准备解释,“我……”
“夫君随妹妹去歇息吧,我今日累了。想先休息了。”
江应怜打断他的话,没有再看她们二人一眼,转身向床榻走去,那背影显得格外落寞。
林欲雪看着她的背影,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个江应怜,怎么像是变了个人?难不成她真的失忆了?
周自衡也不好说要留下来陪着她,从前都是她痴缠着自己,自己从未主动过,也自然拉不下这个脸放弃欲雪,歇在琼花居了。
“那你好好歇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江应怜没有应答。
待二人走后,她又起身坐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的,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镜中的自己。
好美,这张脸她欣赏多少次都觉得不够。
这在现实生活里的她是想都不敢想的,这副美貌的皮囊,哪怕是电影明星都比不过。
她勾唇一笑,周自衡,你发现自己已经入局了吗?
高端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的。
林欲雪,周自衡,这只是个开始。
她正出神,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鸟鸣。
是特定的暗号。
江应怜心中一动,走到窗边,果然看到树下站着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
那人见她望来,迅速从怀中取出一支金步摇,放在石桌上,然后闪身消失在夜色中。
那金步摇是自己留在君淮序枕边的。
江应怜的呼吸一滞。
他竟然派人送了回来,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告诉她,他知道她在哪,知道她的一切伪装吗?
江应怜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几分。
她推开门,快步走到院中,拿起那支金步摇。
步摇下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笔力遒劲,仿佛要透过纸背。
“等我。”
两个字,像簇火苗,在江应怜心底烧了起来。
君淮序这是在向她宣告,他们的故事,还没结束。
江应怜指尖微微用力,将纸条撕得粉碎。
她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将金步摇藏入袖中,她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接下来的几日,江应怜在侯府扮演着完美的“失忆世子妃”。
她不争不抢,对周自衡客气疏离,对林欲雪的各种小动作视而不见。
林欲雪几次三番地试探,都被她用“我不记得了”和“我头好痛”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
比如,林欲雪会“无意”中提起江应怜最讨厌的某种花,观察她的反应。
江应怜只会一脸无辜地问:“是吗?我以前不喜欢吗?可我觉得它很好看啊。”
再比如,林欲雪会故意在她面前和周自衡举止亲密。
江应怜只会静静地看着,然后默默地转身走开,留给周自衡一个落寞又倔强的背影。
几次下来,林欲雪非但没抓到任何把柄,反而让周自衡对她愈发不耐烦。
“她都失忆了,你还刺激她做什么!”
这是周自衡第一次为了江应怜,而对林欲雪说重话。
林欲雪委屈得红了眼,心中对江应怜的恨意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