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异响极其轻微,像是枯枝被不小心踩断,又像是夜栖的飞鸟被惊扰扑棱翅膀,迅速湮灭在夜风与鼾声之中。若非刘小岱正处于极度警惕的状态,几乎就要忽略过去。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下意识地握住了刀柄(这次是那把普通的环首刀),屏住呼吸,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坞堡东面,靠近溪流的一片灌木丛区域,在月光下显得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是什么?野兽?溃散的土匪残兵?还是…更糟的情况?
他凝神倾听了好一会儿,除了风声和鼾声,再无任何异常。但他心中的警兆并未消失。乱世之中,任何疏忽都可能致命。
他轻轻滑下墙头,没有惊动任何熟睡的人,甚至那个打瞌睡的哨兵也毫无察觉。他猫着腰,借着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东面摸去。基础枪术感悟带来的不仅仅是发力技巧,似乎也提升了他对身体的细微控制和潜行的本能。
越靠近那片灌木丛,空气中的异味就越明显——不仅仅是草木泥土的气息,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属于人类的汗臭和…血腥味?
刘小岱的心提了起来。他伏低身体,拨开一丛枯草,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月光下,溪流反射着粼粼波光。灌木丛边缘,似乎有幾個模糊的黑影在晃动,还伴随着压抑的、极其轻微的喘息和呜咽声。
不是野兽!是人!数量似乎不多,三四个的样子?他们在干什么?
刘小岱眯起眼睛,努力适应着光线。终于,他看清楚了——那是三個穿着破烂皮甲、士兵模样的人!两人正手忙脚乱地按着第三个人,而那个人似乎在拼命挣扎,嘴里被塞了东西,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地上,似乎还躺着一动不动的第四個人!
是溃兵!内讧?还是…灭口?
刘小岱瞬间做出了判断。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深夜鬼鬼祟祟出现在自己的地盘附近,绝非善类!必须弄清楚!
他深吸一口气,估算了一下距离和对方的状态。那三个溃兵显然注意力全在同伴身上,并未察觉他的靠近。
机会!
他如同一只发现猎物的狸猫,骤然从阴影中暴起!速度极快,脚步轻盈,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直到他冲到近前,那三个溃兵才惊觉!按着同伴的两人骇然转头,下意识地就要去摸身边的兵器!
“别动!”刘小岱的环首刀已经架在了一个溃兵的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对方瞬间僵住。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探出,夺过了另一人刚摸到的短矛,反手用矛杆狠狠砸在他的脖颈侧方!
那溃兵闷哼一声,软软倒地。
被刀架着脖子的溃兵吓得魂飞魄散,一动不敢动。
最后那个被按着的、嘴里塞着破布的人停止了挣扎,惊疑不定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刘小岱。
刘小岱这才看清,被按着的这个人年纪很轻,恐怕不到二十岁,脸上满是淤青和血污,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而地上躺着的那个,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早已气绝身亡。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刘小岱压低声音,刀锋微微用力,在那溃兵的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痕。
“好…好汉饶命!”那溃兵吓得语无伦次,“我们…我们是幽州军的…败兵…被打散了…逃…逃到这里…”
“幽州军?谁的部下?”刘小岱心中一动,追问道。是公孙瓒的人?还是其他势力的?
“是…是刘虞刘使君的人…”溃兵颤声道。
刘虞?刘小岱知道这个人,汉室宗亲,时任幽州牧,与公孙瓒矛盾极深,后来好像就是被公孙瓒干掉的。原来是刘虞的溃兵。
“那他们这是怎么回事?”刘小岱用刀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和被按着的年轻人。
“他…他…”溃兵眼神闪烁,“他想去投奔那边的坞堡…我们…我们怕暴露行踪…就…”
“就想杀了他灭口?”刘小岱声音冰冷。乱世之中,这种事太常见了。
溃兵不敢回答,只是瑟瑟发抖。
那个被按着的年轻人闻言,眼中射出愤怒的光芒,拼命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刘小岱略一思索,对那年轻人道:“我放开你,你别喊,把事情说清楚。若是实话,我或许能救你。”
年轻人拼命点头。
刘小岱用刀逼着那溃兵退后几步,然后小心地拔掉了年轻人嘴里的破布。
年轻人猛地喘了几口粗气,顾不上疼痛,急声道:“好汉!别信他们!我们不是普通的溃兵!我们是刘使君派往长安的信使小队!中途被公孙瓒的人马截杀,只有我们四个逃出来!他们…王五和赵六(他指着被杀的和被抓的溃兵)见财起意,想抢夺使君交给我们的重要书信和凭证,去投靠公孙瓒请功!李大哥不肯,就被他们杀了!他们还要杀我灭口!”他语速极快,充满了悲愤和急切。
信使?重要书信?刘小岱心中巨震!这可是个大麻烦,也是个大机遇!
那溃兵脸色大变,厉声道:“小子胡说八道!好汉别信他!”
刘小岱眼神一冷,根本不给那溃兵再开口的机会,手腕一用力,环首刀锋利的刃口轻易地割开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溅而出,那溃兵难以置信地瞪着刘小岱,嗬嗬了几声,倒地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对付这种渣滓,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乱世,心软就是对自己和手下人的残忍。
年轻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戮吓得一哆嗦,脸色更白了。
刘小岱收起刀,走到那个被矛杆打晕的溃兵身边,如法炮制,结果了他。确保不留任何后患。
做完这一切,他才看向那个惊魂未定的年轻信使:“你说的重要书信和凭证,在哪里?”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似乎还在判断刘小岱是敌是友。
“如果我想害你,或者贪图那些东西,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刘小岱淡淡道,“我是这处坞堡的首领,与公孙瓒也有些渊源(指严纲),但并非他的部下。你把事情原委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
年轻人看着地上三具尸体,又看了看神色平静却手段狠辣的刘小岱,知道别无选择。他咬了咬牙,从贴身的破烂内衣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递了过来。
“大部分书信和印信都被他们抢去烧了…这是最后一份密信和半块鱼符…刘使君欲联合朝中公卿,共抗…共抗国贼董卓,需经并州绕道前往长安…此事至关重大,若被公孙瓒知晓,使君危矣!”年轻人压低声音,语气焦急。
刘小岱接过那尚且带着体温的油布包,感觉重逾千斤。联合朝臣对抗董卓?这可是牵扯到天下大势的事情!自己这个小虾米,怎么就卷进这种旋涡里了?
这玩意儿就是个烫手的山芋!留在手里,一旦泄露,公孙瓒绝不会放过他。交出去?交给谁?公孙瓒?那是送死。交给刘虞?怎么交?自己走得开吗?
但他瞬间就做出了决定——这东西,必须保住!至少暂时保住!这不仅关系到刘虞,更是一个未来的筹码和情报来源!高风险往往伴随着高回报!
他将油布包仔细收好,沉声道:“这东西我先替你保管。你的身份也绝不能泄露。从现在起,你不是什么信使,你就是个普通的逃难溃兵,被我救了,明白吗?”
年轻人(现在叫陈小二了,他自称的名字)用力点头:“明白!多谢…多谢头领救命之恩!”
“还能走吗?”刘小岱看了看他身上的伤。
“能!”陈小二挣扎着站起来,虽然踉跄,但眼神坚定。
刘小岱快速地将三具尸体拖到灌木丛深处,用枯草简单掩盖了一下血迹。处理得不完美,但夜间应该不容易被发现。
“走,跟我回堡里。有人问起,就说你是我夜间巡视时从野兽口中救下的溃兵。”刘小岱叮嘱道。
两人悄无声息地返回坞堡。哨兵依旧在打瞌睡,无人察觉。
刘小岱将陈小二安置在伤员区,叮嘱李善稍微照顾一下(只说是新救的伤兵),然后立刻找到了负责守夜安排的王富,将他狠狠训斥了一顿,责令加强夜间警戒,增加暗哨,再发现哨兵瞌睡,严惩不贷!
王富被骂得狗血淋头,噤若寒蝉,连连保证立刻去办。
处理完这些,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但刘小岱的心情却无比沉重和警惕。外部威胁未除,内部隐患又添。怀里的密信如同燃烧的炭块,而黑暗中的眼睛,似乎从未停止窥视。
他站在渐渐亮起的晨光中,看着开始苏醒的营地,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他必须更快地壮大力量,巩固防御,才能在这滔天巨浪中,保住这一叶扁舟。
而那个神秘的系统,又会对此作出怎样的反应?它发布的任务,是否会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产生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