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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痛苦的磨砺和细微的欢闹中流逝。零号身上开始显现出一种复杂的特质,就像堡垒庭院石缝中长出的带刺野花,既坚韧顽强,又偶尔会开出一点看似不合时宜、却充满生命力的恶作剧小花。
零号的领导力不再仅限于生存指令。一种近乎顽劣的幽默感开始在他身上滋生,尤其是在面对巴洛克和薛魇时。他知道界限在哪里,但他的动作和语言总能在那条线的边缘疯狂试探。
一、 捉弄“大魔王”与“科学怪人”
巴洛克喜欢用高压水枪冲洗他们这些“泥猴”。一次训练后,零号注意到水枪接口有些松动。当巴洛克再次兴致勃勃地拿起水枪时,零号没有像往常一样低头忍受,反而抬起头,脸上带着泥浆也挡不住的“诚恳”表情:“老大,水流好像有点小,是不是没吃饱饭?”
巴洛克独眼一瞪:“小兔崽子敢嫌老子没力气?!”说着猛地加大水压。
就在这一瞬间,零号看似无意地用脚尖踢了一下松动的接口。
“噗——嗤——!” 高压水管接口猛地脱开,失去束缚的水柱没有喷向孩子们,反而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反弹回来,结结实实地浇了巴洛克一身,把他从头到脚淋成了落汤鸡,连嘴里的雪茄都灭了。
孩子们愣住了,随即小麻雀第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铁墩赶紧捂住嘴,肩膀疯狂抖动,连冷刺的嘴角都抽动了一下。
巴洛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独眼里怒火燃烧,但看着零号那副“不是我干的,是它自己掉的”的无辜表情(尽管那双黑眼睛里闪烁着极力掩饰的狡黠),再看看旁边憋笑憋得痛苦的其他佣兵,他居然气极反笑:“妈的!小怪物,你够胆!今晚给老子把厕所刷了!”
零号低下头,声音“恭敬”:“是,老大。”转身时,却对伙伴们悄悄眨了下眼。
对付薛魇则需要更精细的操作。薛魇有洁癖,他的白大褂总是一尘不染。一次,薛魇拿来一种新研制的“体能亢奋剂”让零号试药。药效过后,零号浑身发热,皮肤泛红。薛魇靠近记录数据时,零号突然“虚弱”地一晃,手里一小把偷偷藏起来的、碾碎的深色浆果粉末(小麻雀发现的),“不小心”全拍在了薛魇雪白的大褂前襟上,留下一片难看的紫红色污渍。
薛魇的脸色瞬间变得比他试过的任何毒药都难看。
零号立刻“虚弱”地道歉:“对不起,博士……我头晕……没站稳……”语气真诚得差点连自己都信了。
薛魇看着零号“纯良”又“痛苦”的脸,再看看心爱的白大褂,气得手指发抖,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副作用……记录为……短暂性方向感迷失及肢体协调性失衡!”然后铁青着脸快步离开,大概是去换衣服了。零号看着他的背影,偷偷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三个伙伴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继而用眼神表达了无比的崇拜。
二、 “骚扰”老兵团与特别的“礼物”
堡垒里除了巴洛克这样的壮年暴徒,也有一些因伤退役、负责杂务的老兵。他们通常沉默、阴郁,被边缘化,仿佛只是堡垒里的幽灵。
零号却对他们产生了兴趣。他常常带着他的“小分队”进行“特别训练”——目标就是这些老弱病残的佣兵。
一个丢了条胳膊的老兵“独臂”,喜欢在午后晒太阳打瞌睡。零号就指挥小麻雀去偷走他放在旁边的假肢,让铁墩扛着,冷刺望风,他自己则用木炭在假肢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等独臂老头惊醒发现假肢不见,气得吹胡子瞪眼时,又会发现假肢被放在他不远处,上面还有个滑稽的笑脸,让他骂也不是,笑也不是。
另一个瘸腿的老兵“铁拐”,他的拐杖常常不翼而飞,最后发现被几个小泥猴拿来当“骑士长枪”,在院子里进行滑稽的“骑扫把大赛”。但当铁拐因为追他们而差点摔倒时,零号又会第一个冲过去,用瘦小的肩膀死死顶住他。
最经典的,是关于断了双手的老兵“铁钳”的故事。铁钳只能用残臂和牙齿操作一些物品,他极其珍视他那把老旧的配枪,尽管里面早已没有子弹,那是他过去的荣耀象征。
一天,零号带领团队,精心策划了一次“秘密行动”。小麻雀负责望风,冷刺用他潜行天赋悄悄接近,铁墩负责遮挡视线,零号亲自出手,用一根细铁丝巧妙地“偷”走了铁钳视若生命的配枪。
铁钳发现后,几乎发疯,用残臂疯狂地砸东西,怒吼声响彻堡垒。巴洛克都被惊动了,扬言要扒了捣蛋鬼的皮。
然而,几小时后,铁钳在堆放废旧轮胎的角落里找到了他的枪。枪被擦得锃亮(用了零号省下来的一点点油),下面还压着一个小布包。
布包里,除了枪,还有几颗用破烂油纸仔细包好的、味道刺鼻的黑色药丸。旁边还有一张用木炭画的、只有他们能看懂的“说明书”:一个咧嘴笑的小人(代表他们),指向一个捂着胳膊做痛苦状的小人(代表铁钳),然后箭头指向药丸,小人变成开心的样子。
那是零号“研发”的止痛药。他观察铁钳很久了,注意到他常在阴雨天痛苦地呻吟。他利用薛魇教导的草药知识(尽管是毒药居多),指挥小麻雀漫山遍野寻找可能有镇痛效果的野草,铁墩负责砸碎,冷刺负责“偷”一点废弃的药品基底,最后由零号用自己的身体微调剂量(他试药最多,对药性有直觉般的理解),鼓捣出了这几颗或许有用、或许只是心理安慰的草药丸。
铁钳看着那擦得锃亮的枪和那包粗糙的药丸,沉默了许久。他用残臂夹起一颗药丸,放进嘴里,苦涩的味道蔓延开,但似乎真的有一丝微弱的麻痹感缓解了那钻心的幻肢痛。更重要的是,那种被一群地狱里的小怪物们悄悄“关怀”的感觉,像一道微光,照进了他早已冰冷死寂的心里。
他没有说谢谢,甚至后来看到零号他们,还是会故作凶狠地瞪眼。但从那以后,他有时会“不小心”把一些还能吃的食物“掉”在他们经过的路上。
零号带领的这些恶作剧,看似是孩童的顽皮,实则是一种扭曲环境下的独特交流方式。它打破了堡垒里纯粹的弱肉强食的冰冷规则,注入了一丝带着刺的温情。这些行为让零号在残酷之外,变得鲜活、风趣,甚至有了点“孩子王”的魅力。他冷酷地计算生存概率,却又会为断手的老兵研制止痛药;他可以面不改色地承受薛魇的剧毒试剂,又会因为成功捉弄到巴洛克而偷偷开心好半天。
这种矛盾,让巴洛克和薛魇在恼怒之余,也对他更加感兴趣。而小麻雀、铁墩、冷刺,则在这种带着风险的幽默和恶作剧中,找到了短暂的快乐,以及对零号愈发深厚的信赖。他们的情义,在一次次共同“作案”和分担惩罚中,变得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