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四岁写出第一首曲子时,用的还是他淘汰的旧谱纸,稚嫩的笔触下藏着惊人的灵气。
她趴在琴盖上,用彩笔在谱纸上画下歪歪扭扭的小蝌蚪,说“这是爸爸出差时,我想你的声音”。
那首不成调的曲子,他后来誊写成正规乐谱,装裱起来挂在琴房最显眼的地方,边角都被他摩挲得发了亮。
逢人便说:“你看,这是我女儿写的。”
学琴刚满一年,北城少儿比赛的金奖就被她捧了回来。
颁奖礼上,她穿着他亲自挑的白色纱裙,鞠躬时裙摆扬起的弧度,像极了他当年第一次登台的模样。
颁奖典礼上,她举着奖杯朝台下的他笑,眼里的光比聚光灯还亮。
后台里,他替她擦去额头的汗,她却踮起脚在他脸颊亲了一下:“爸爸,你的曲子比我的好听。”
他笑着揉她的头发,眼眶却湿了——他这辈子获奖无数,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所有荣耀都不及这一声软糯的夸奖。
后来她参加庆海杯,决赛前夜突发高烧,他抱着她在医院输液。
凌晨三点还在改她的参赛曲,把高难度的华彩段改得温和些,又怕委屈了她的天赋,改改停停,晨光爬上谱纸时,他的胡茬都熬出了青色。
结果她还是凭着那首曲子拿了第一,评委说“这孩子的乐句里,有超越年龄的温柔”,只有他知道,那是他怕她累着,悄悄藏进旋律里的心疼。
后来陆陆续续参加各种青少年国际赛……她的奖状渐渐堆满了书房的陈列柜,连素来严苛的老爷子,也常拿着她的获奖照片跟老伙计们炫耀。
八岁时,他牵她走上国家大剧院的舞台,看她与交响乐团合作《卡门》,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掌声雷动。
十岁办个人独奏会,他坐在第一排,看着台上那个从容自信的身影,忽然想起她刚来时的样子——那么小,那么软,裹在他的大衣里,连哭声都细若蚊蚋。
她的名字渐渐和“天才少女”绑在一起,连国外的音乐杂志都用大篇幅报道。
有人劝他:“宋老师,这孩子该送到维也纳去,跟你的恩师深造才对。”
他何尝不想?那些年为她攒下的乐谱注解,早已堆满了半个书柜。
可十三岁那年,她坐在琴房的地毯上,抱着他的胳膊说:“爸爸,我喜欢弹琴,可我还不知道,是不是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他曾经觉得明笙的天赋,他若护不住,便是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可他看着她眼里的迷茫,忽然就把机票退了。
他这辈子与琴为伴,太懂被天赋绑架的滋味。
他教她识谱,带她登台,费尽心血打磨她的才华,从不是为了让她成为“第二个宋冀”,只是想让她握着这份本事,有底气对世界说:“我想弹的,是我自己的曲子。”
如今她坐在对面,谈事情时条理清晰,应对麻烦时从容不迫,指尖偶尔划过桌面的动作,还带着弹琴时的习惯性起落。
宋冀望着她,恍惚间看见两个影子重叠——一个是此刻亭亭玉立的姑娘,一个是趴在他琴盖上,用彩笔在谱纸上画音符的小不点。
他忽然明白,那些年他教她的哪里只是弹琴?分明是把自己的半生温柔,都揉进了她的成长里。
宋冀别过脸,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实则眼眶都红了,指腹悄悄摩挲着手机壳——
那上面还贴着一张她三岁时画的全家福,歪歪扭扭的小人儿,紧紧挨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
“笙笙,爸爸会心疼的。”
宋明笙的心猛地一揪,刚才强撑着应付场面的力气像是被这句话抽走了大半。
她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衣角,不敢看宋冀的眼睛。
爸爸的声音里带着点她从没听过的沙哑,那点烟草味混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气息,突然让她鼻尖发酸。
她知道自己刚才那副虚弱的样子肯定没瞒过他,说不定他早就等在这儿,看了很久了。
“我……我没什么事的。”她小声嘟囔,声音有点发飘,“就是跑太快了,有点累。”
脑海里闪过系统的警告音,还有刚才差点摔倒的狼狈,可此刻被宋冀这句“心疼”砸中,那些紧张和恐惧突然就泄了气。
她想起小时候总爱趴在爸爸肚子上听心跳,那时候觉得那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怎么现在长大了,反倒让他为自己操心了?
“爸爸,”她抬起头,眼眶有点红,“我最最爱你了。”
宋冀没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带着点烟草的微凉,动作却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似的。
车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他鬓角映出几根不太明显的白头发,宋明笙的心又酸了一下。
宋明笙心里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爸爸,我就是看那个女孩挺可怜的,就让宋源帮我看着,她和我一样的年纪却这么辛苦。”
宋冀嘴角微微上扬,“在爸爸心里,别人都没有你重要看来,我的笙笙成长了不少。”
车继续向前驶去,宋明笙望着窗外,心里想着,未来或许会有更多的挑战等着她,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
既然老天给了她第二次机会,不去拼一拼,是真的很可惜。
爸爸,我不想十年后因为没有继续往前而悔恨。
……
“对了爸爸,然然来北城了,今天下午我们一起吃甜品来着。”
宋冀指尖顿了顿,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梳着高马尾、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女孩——沪市万科地产的千金顾舒然,女儿宋明笙从小玩到大的玩伴。
“怎么不早说?该带回家一起吃顿饭的,奶奶昨天还念叨你呢。”
宋冀嘴上抱怨着,视线却不自觉落在女儿泛红的脸颊上。
他不喜欢和父母住在一起,总觉得老宅的规矩束缚人。
但自从有了笙笙,只要在北城回老宅吃饭成了雷打不动的习惯,小明笙可是宋家人的宝贝,宋老太太更是把小孙女宠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