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熔金,将罗克兰德学院哥特式的尖顶与古老石墙染上一层悲壮的暖色。
人潮如同退去的潮水,迅速消失在雕花铁门之外,留下空旷的校园沉浸在一种奇异的静谧中。
因为招新的意外,社团活动结束前,谢云峥就直接开着跑车咆哮着离去。
聂凝独自背着书包,目标是与谢家老宅相反的方向。
“去商业街买点东西。”她对疑惑的司机这样解释。
聂凝步履匆匆,心脏却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她走向商业街深处,就在今天,祁家二少祁凛刚刚经历了一场来自境外的极其凶险的刺杀。
祁家势力盘根错节,触角深入海外多个敏感领域,尤其是能源与军火,树敌无数。
此次刺杀,正是他们近期在中东某国搅动风云、扶持新势力上位时,触怒了被颠覆的势力残余。
那些亡命之徒雇佣了国际杀手,目标直指祁家年轻一代中最具威胁性的祁凛,意图报复并警告祁家。
前世的她,正和林薇薇及其小团体在商业街闲逛。是她第一个嗅到风中那丝若有似无的、被晚风稀释的铁锈味,心脏莫名一紧。循着气味,她在一个堆满废弃建材的昏暗角落,发现了重伤濒死的祁凛,他靠在冰冷的砖墙上,气息微弱,浑身浴血。
“凝凝别过去!”林薇薇猛地拉住她,声音带着刻意放大的惊惶,手指冰凉地攥紧聂凝的手臂,“好多血!看着好吓人,我们快走,别惹麻烦!”
聂凝被她的恐惧感染,加上对祁凛本能的畏惧,犹豫间被林薇薇强行拉走。
然而,就在聂凝心神不宁地走出不远后,林薇薇却借口落了东西,独自折返。她鼓起勇气,对意识模糊的祁凛施以援手。
这份救命之恩,最终间接导致了聂凝的死。
前世……其实是聂凝最不愿回忆的事。
她不愿承认那个愚蠢、癫狂、被嫉妒蒙蔽了双眼的疯子是她自己。那就是一个被剧情操控的NPC。
不过都12章了,不得不回忆一下前世了。
罗克兰德第一学期结束的钟声,敲响的不仅是假期,届时,谢家老爷子将当众宣布聂凝与谢云峥订婚。
罗克兰德第一学期结束的钟声,敲响的不仅是假期,更是她和谢云峥的盛大成人礼。届时,谢家老爷子将当众宣布聂凝与谢云峥的订婚。
前世的聂凝,眼里只有谢云峥一个男人,像被设定好的一样,燃烧着所有理智疯狂地爱着那个对她只有冰冷不耐的谢云峥。
后者视她如甩不掉的麻烦。但也从未对她动过手或实质性驱逐。
林薇薇,如同最精妙的毒蜘蛛,在她耳边不断吐着甜蜜的毒丝,她布了一个巨大的网。
她精准地挑唆着聂凝的嫉妒:“凝凝,你看那个女生,又在偷偷看云峥了。”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聂凝,彻底沦为林薇薇手中最锋利的刀。
她如同护食的野兽,疯狂地驱逐任何可能靠近谢云峥的女生,树敌无数,在学院内声名狼藉。
随着订婚日临近,谢云峥那始终如一的冷漠倨傲,跟她说话时眉头永远皱着,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煎熬,像冰锥般刺穿着聂凝日益紧绷的神经。恐慌如同藤蔓缠绕心脏,越收越紧。
就在这时,林薇薇抛出了最致命的一击。她不知从何处弄来一段角度刁钻,画面模糊却极具冲击力的视频。在一个灯光暧昧的私人会所露台,谢云峥微微俯身,姿态显得异常温柔,与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陌生女孩接吻了。
“凝凝你看!”林薇薇的声音痛心疾首,“我就说云峥最近不对劲,而且……”她凑近聂凝耳边,“我听说明天的订婚宴上,谢云峥会当众拒绝你,他根本就没打算履行婚约。”
这铁证和预言彻底击垮了聂凝最后一丝理智。恐惧与嫉妒的毒液瞬间将她吞噬,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林薇薇,濒临崩溃:“薇薇…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订婚前夜,林薇薇抛出了她的解决方案。她压低声音,语气充满蛊惑:“凝凝,别怕。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云峥今晚会在夜蚀酒吧顶层的专属套房休息。我在他常喝的酒里……加了点助兴的东西。”
她将一张冰冷的房卡塞进聂凝颤抖的手心,“现在就去,生米煮成熟饭!明天当着所有人的面,他谢云峥就算再不愿意,也必须对你负责!这是他欠你的!”
被巨大恐慌和扭曲希望支配的聂凝紧紧攥着那张房卡,浑浑噩噩地冲向了纸醉金迷的夜蚀。她凭着林薇薇的指示,找到顶层的幽深走廊,用房卡刷开了那扇沉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门。
门内灯光昏暗得令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酒气和一种劣质香水的甜腻味道。
一个赤着干瘦的上半身、眼神涣散迷离的陌生男人,正摇摇晃晃地向门口走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下流的词汇。
聂凝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被恐惧浇醒了大半。
这不是谢云峥。
“你…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她失声尖叫,转身想逃。
男人却像野兽般猛地扑了上来,他力气大得惊人,一把抓住聂凝纤细的手腕,狠狠将她甩在凌乱的大床上。
布料撕裂的声音刺耳响起,聂凝疯狂挣扎、踢打、哭喊,却如同蚍蜉撼树。
就在男人沉重的身体压下来时,他的动作突然僵住,双眼暴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一股白沫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
不过几秒钟,他沉重的身体猛地一软,彻底瘫倒在聂凝身上,再无生息,他体内本就超标的违禁药,在助兴药的催化下,瞬间引发了致命的心肺衰竭。
“啊——!!!”聂凝的尖叫几乎刺破屋顶。
几乎在同一瞬间!
“砰!”房门被一股巨力猛地踹开!
刺眼到令人眩晕的闪光灯瞬间亮起,疯狂闪烁。
“天呐!凝凝!你…你竟然在这里…做这种事?!你明天就要和谢少订婚了啊!”林薇薇那充满难以置信的尖利嗓音在门口炸响。
她身后,赫然跟着一群打扮精致的名媛淑女,以及几个手持专业相机的记者快门声如同暴雨般疯狂响起。
更致命的是,其中一名记者的手机,赫然正在进行直播。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京市的上流圈子被这则爆炸性丑闻彻底点燃
各大媒体、社交平台的头条,全是谢家未婚妻在订婚前夜于顶级酒吧与陌生男子现场混乱不堪,男子疑似嗑药过量暴毙,聂凝精神崩溃。
所有证据链都指向一场骇人听闻的嗑药淫乱致死丑闻。
那个死在聂凝身上的男人,是一个长期混迹底层的瘾君子。
同时,他也早就是林薇薇自导自演的棋子。
聂凝的卡曾通过地下渠道给这个瘾君子转账。林薇薇曾告诉聂凝有个纠缠谢云峥的女生,其实是林薇薇请的演员,她们在林薇薇的安排下见面,女孩索要资金离开,并给出了林薇薇指示的账户,也就是这个瘾君子的账户。
同时,林薇薇一脸无辜地坚称自己给聂凝的房卡就是谢云峥的休息室房卡,实则自己偷配了副卡,暗示聂凝自己走错了房间。整个布局环环相扣,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即使谢家的危机公关在第一时间启动,压热度,删帖封号,动用所有媒体关系强行压下热搜,删除源头视频,封禁传播账号,澄清涉毒,迅速公布死者尸检报告和过往注射药品史,证明其死于自身违禁药过量,与聂凝无关。
然而,真相在滔天的舆论和丑闻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谢家未婚妻订婚前夜在酒吧房间与瘾君子厮混导致对方死亡”的标签,如同烙印,再也无法洗清。
就在聂凝被记者和闪光灯围堵得几乎窒息崩溃时,一辆哑光黑色的顶级超跑如同愤怒的野兽般咆哮着冲开人群,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一个甩尾急刹停在夜蚀门口。
剪刀门猛地向上掀起,谢云峥跨了出来。
他穿着件昂贵的黑色涂鸦连帽衫,破洞牛仔裤,脚上是限量版球鞋,头发被抓得有些凌乱,几缕碎发垂在桀骜的眉骨上。
那张俊美得近乎凌厉的脸上,此刻是难以掩盖的滔天怒火和难堪,少年人的倨傲与戾气形成一种极具压迫感的狂暴气场。
他无视了所有镜头和尖叫,径直冲向被围在中心的聂凝,周身散发的寒意让嘈杂的人群瞬间噤若寒蝉。
他粗暴地一把扯下自己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连帽衫,露出里面简单的黑色背心和线条流畅的手臂,然后兜头罩在聂凝的身上。
他看也不看,一把抓住聂凝裹在衣服下的胳膊,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不由分说地将她整个人粗暴地塞进副驾驶,砰地甩上车门。
超跑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带着狂暴的尾焰,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他没有带她回谢家老宅,车子驶入一个位于市中心顶层充满未来感和冰冷金属质感的奢华公寓,那是谢云峥完全私人的巢穴,充满了昂贵的模型、限量版游戏机和顶级音响设备,前世的聂凝从未踏足。
厚重的金属门被谢云峥一脚狠狠踹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隔绝了外界。
他猛地回身,一把将聂凝身上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连帽衫狠狠扯落扔在地上。
“聂凝!”谢云峥的声音又冷又躁,像淬了冰的刀片,“你他妈嗑药嗑傻了?在我订婚的前夜跟那种垃圾搞在一起?!还搞出人命?!”
聂凝被摔得头晕眼花,想解释:“云峥哥哥…不是…是林薇薇她…”
“闭嘴,别扯别人。”谢云峥猛地一步上前,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他俯视着她,那双总是写满烦躁和不耐的漂亮眸子里,此刻竟翻涌着因被背叛的狂怒而激出的泪水。
“直播!全京市都看见了!我的未婚妻跟个垃圾死在一张床上。你让我怎么办啊聂凝?!”
他手指用力,捏得聂凝下巴生疼,眼泪却比聂凝流得更凶。
“小叔的人都查到了,钱是不是你转给那个垃圾的?嗯?”
他根本不给聂凝解释的机会,巨大的怒火和难过,彻底烧毁了他那点可怜的理智。
那一夜,在这个冰冷昂贵的顶层公寓里,谢云峥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失去控制的凶兽,用最原始也最残酷的方式倾泻在聂凝身上。
他一声不吭,但毫无温柔可言地惩罚她。
压抑的哭泣和求饶…
原定于次日的盛大订婚宴,在万众瞩目和一片哗然中,无声无息地取消了。
谢家付出了巨大代价才勉强压住舆论,但聂凝的名声已彻底粉碎。
谢家老爷子雷霆震怒,但他对这个故人之女仍有一丝仁慈。
他亲自见了行尸走肉般的聂凝最后一面,将一张数额惊人的支票推到她面前,语气疲惫:“聂凝,谢家的人会送你出国。离开京市,永远别再回来。”
心如死灰的聂凝,带着满身看不见的伤痕被秘密送上了飞往遥远异国的航班。
她以为这就是终点,是谢云峥对她彻底的厌弃和报复。
谢云峥恨她。
然而,就在飞机起飞后不久,谢云峥开始近乎疯狂地寻找聂凝的下落。
他无法解释这偏执的情绪。
但很快,一种更复杂更难以解释的情绪攫住了他,他像只暴躁的小兽,疯狂地掘地三尺。
林薇薇很快敏锐地察觉到了谢云峥反常的动向。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她的心脏。她精心策划的完美之局,眼看就要因为谢云峥这突如其来的不讲道理的执着而被撕开裂缝。
更让她妒火中烧、无法接受的是,谢云峥对那个声名狼藉的聂凝竟然没有彻底放手,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和掌控 。
死无对证。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林薇薇的脑海。只有聂凝彻底消失,才能永绝后患。
她想起了祁凛欠她的那份救命人情。
在国外。
祁家,掌控着最隐秘、最高效的渠道,可以无声无息地处理掉麻烦。
她找到了祁凛,用那份人情,提出了冷酷的要求:“帮我处理掉一个人。聂凝。”
祁凛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对他而言,这不过是偿还一笔债务,处理一个无关紧要的麻烦。
他冷漠地点了头,动用了祁家掌控的某个位于混乱地区、专门处理特殊医疗需求的海外私人诊所资源。
那里,有着最专业的设备和最可靠的医生,能让一个人合理地“病死”他乡。
甚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和享受复仇的快感,林薇薇亲自飞到了那个阴冷的异国城市。
聂凝再次有知觉时,刺眼冰冷的无影灯光芒如同利剑刺入眼帘。
她躺在冰冷坚硬的手术台上,手脚被无形的束缚固定。
她发现自己连一个音节都无法发出。巨大的,灭顶的恐惧淹没了她所有的意识。视野模糊晃动,她最后看到的,是戴着口罩的医生那双毫无感情、如同看待死物的眼睛,以及那管缓缓推向她手臂静脉的、装着未知透明液体的针筒。
还有林薇薇站在手术台边,俯下身,在她耳边用气声留下的最后诅咒:“蠢货,去死吧。“
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
心电监护仪上,代表生命跳动的绿色曲线,在液体注入的瞬间,从微弱但规律的波动,骤然变成了一阵疯狂紊乱的剧烈颤抖,紧接着划出一条漫长,冰冷,再无任何起伏的直线。
一个被爱恨彻底摧毁的灵魂,带着永远无法昭雪的真相,在异国他乡冰冷的手术台上,彻底凋零。
思及此,聂凝不禁笑出声了,前世的那个聂凝,的确蠢得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