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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林秀儿带来的那点热乎气和爽朗笑声,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涟漪很快散去,常熙堂重归它固有的阴冷与寂静。

午后,姜晚晚坐在那唯一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根捡来的枯枝,无意识地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划拉着。

她在复盘清晨那场惊心动魄的“采药”行动。每一步都险之又险,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后果都不堪设想。

但最终,她成功了。袖袋里那三株早已蔫萎、失去光泽的月见草,是她冒险的勋章,更是通往未来的第一块基石。

“小主,” 春桃端着一碗刚烧开、勉强算温热的井水进来,脸上带着点愁容。

“咱们带来的那点子茶叶沫子快没了……以后林小主再来,怕是连碗茶汤都端不出来了。”

底层答应的份例里,茶叶是奢望,这点茶叶沫子还是姜晚晚从家里带来的最后一点体面。

姜晚晚停下划动枯枝的手指,抬起眼。阳光从破窗的缝隙里斜斜地照进来,恰好落在她半边脸上。

春桃端着水碗走近,脚步忽然顿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眨了眨眼。小主的脸……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也说不上具体哪里,就是那半边被阳光勾勒的侧脸线条,似乎柔和了些许?

那双总是笼着一层淡淡愁绪的眸子,此刻映着细碎的光,竟显得……沉静而通透?像蒙尘的琉璃被轻轻擦拭过。

“怎么了?” 姜晚晚注意到她的停顿,轻声问。

“啊?没……没什么。” 春桃连忙摇头,压下心头的异样感,将水碗放在桌上。

“就是觉得……小主您今天,气色瞧着是好些了。” 她把刚才的念头归结为阳光的错觉。

姜晚晚心中微动,端起水碗,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她状似随意地开口:“许是林姐姐带来的窝头顶饿,人有了力气,气色自然就好些。”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荒芜的院子,“春桃,你说……咱们这院子,要是能种点东西,该多好?”

“种东西?” 春桃一愣,顺着姜晚晚的目光看去,只看到坑洼的青砖和几根顽强的、从砖缝里钻出来的杂草。

“这……这地方能种什么呀?再说,咱们也没种子。”

“总比空着强。” 姜晚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呓语的执着。

“种点耐活的,比如……驱虫的艾草?或者……能开点小花的野菊?看着也添点生气。”

她像是在说服春桃,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这个念头并非完全为了掩饰系统,而是源于一种更深的本能——

在这被遗忘的角落,亲手创造一点生机,是对绝望最有力的反抗。就如同她身体里那股系统带来的、不甘沉沦的力量。

春桃看着小主沉静的侧脸,那双眼睛在提到“种点东西”时,似乎亮得惊人。

她虽然觉得这想法有点天真,但莫名地也被感染了:

“那……那奴婢回头留意留意?看看能不能从别处弄点草籽花种来?”

姜晚晚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小口啜饮着寡淡的温水。

身体深处那股因系统而生的暖流,正缓缓滋养着她因清晨冒险而消耗的体力。

那1%的容貌气韵提升,如同在她灰暗的世界里凿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透进了名为“可能”的光。

又过了两日。

这两日,姜晚晚如常地带着春桃秋葵清理院子,试图将那些顽固的杂草连根拔起,露出更多的青砖地面。

她也借着“寻找野草花种”的名义,在常熙堂附近更仔细地探查了一番,默默记下了几条通往不同方向的小路,尤其是通往御膳房和浣衣局的路径——这些地方,是她们生存的命脉所在。

林秀儿果然又来了两次。一次是兴冲冲地拿来一小包自己省下的、炒得喷香的南瓜子,说是静思堂院里唯一一棵老南瓜藤结的。

另一次则神秘兮兮地带来一个消息:第二批去请安的新人里,有个姓周的答应,不知怎么惹恼了承乾宫的一个管事姑姑,被当众训斥了几句,罚抄了十遍《女诫》,哭得眼睛都肿了。

“啧啧,真是倒霉催的。” 林秀儿嗑着南瓜子,一脸唏嘘,“所以说啊妹妹,咱们以后天去请安,可得把皮绷紧了!少说话,多磕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姜晚晚安静地听着,将剥好的南瓜子仁分给眼巴巴的春桃和秋葵,心中却将承乾宫那位管事姑姑的严厉记下了。

林秀儿带来的这些看似琐碎的“情报”,如同拼图的碎片,正一点点在她脑海中勾勒出后宫底层更清晰的生存图景。

每次林秀儿来,目光落在姜晚晚脸上时,总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她总觉得这位姜妹妹,似乎……一次比一次看着顺眼了些?

“妹妹,你……你是不是有什么养颜的秘方啊?”

林秀儿终于忍不住,凑近了压低声音问,眼中带着纯粹的好奇,“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越来越好看了点?虽然还是那张脸,但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姜晚晚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无奈,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姐姐又打趣我。这地方,连口干净热水都难,哪有什么秘方?许是……”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自嘲的苦涩,“许是认命了,心气儿平了,看着就没那么苦大仇深了吧。”

她这番“认命”的说辞,配上那低垂的眼睫和带着淡淡愁绪的语气,瞬间打消了林秀儿的疑虑。

是啊,在这深宫,尤其是她们这种处境,过早地“认命”和麻木,反而会让人显得“平和”些。林秀儿自己何尝不是强打着精神?

“唉……” 林秀儿叹了口气,拍了拍姜晚晚的手背。

“妹妹说得对。咱们这样的人,想多了也是自寻烦恼。能吃饱穿暖,少挨点骂,就是老天爷开眼了。”

她很快又打起精神,“不过妹妹你这心态真好!不像我,昨儿领到那几块发霉的炭,差点又跟那管事太监吵起来!”

林秀儿絮絮叨叨地抱怨着份例被克扣的日常,姜晚晚则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句。

阳光透过破窗,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两个同样穿着最末等宫装、同样被困在深宫角落的少女,分享着一点微不足道的零食和抱怨,在这冰冷的常熙堂里,竟也生出了一丝奇异的、相依为命般的暖意。

姜晚晚看着林秀儿生动的侧脸,听着她快人快语的抱怨,心中那份因系统而产生的、隐秘的孤寂感,似乎被冲淡了一些。

林秀儿如同一面镜子,映照着她“本该”成为的样子——一个为生存琐事烦恼、偶尔抱怨却依旧努力活着的末等答应。

送走林秀儿,姜晚晚独自走到院中那棵半枯的老槐树下。

她伸出手,粗糙的树皮硌着掌心。她闭上眼,感受着身体里那股系统带来的、生生不息的暖流,以及眉宇间那丝连林秀儿都能隐约察觉的、越来越难以完全掩饰的“气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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